白云寺的晨钟敲过第三响时,禁军从佛像底座里拖出个积满灰尘的木箱。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里面码着十几本账册,纸页泛黄发脆,却依旧能看清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 —— 那是苏家二十年的罪证,从买通官员到豢养死士,一笔笔都记在上面,像一道道刻在骨头上的伤疤。
大理寺少卿捧着账册跪在太后面前,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启禀太后,账册属实。上面记载着苏明哲十年间向吏部侍郎行贿三万两,买通江南盐运使,甚至…… 参与过先帝年间的‘巫蛊案’。”
太后的目光落在 “巫蛊案” 三个字上,眼底骤然掀起惊涛骇浪。那是先帝晚年最大的冤案,太子被诬陷用巫蛊诅咒先帝,最终被废黜圈禁,三年后病死在冷宫 —— 原来那场冤案,苏家也掺了一脚!
“淑妃知道这些吗?” 太后的声音冷得像冰。
“账册最后一页有淑妃的批注,说‘此事可作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用’。” 李少卿递上账册,“李氏还招认,淑妃曾说,若太子继位,就用巫蛊案的证据污蔑太子‘血脉不正’,动摇国本。”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太监宫女们吓得大气不敢出,连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谁也没想到,淑妃的野心竟如此之大,不仅想害太子,还想颠覆整个皇室。
“传哀家懿旨。” 太后的拐杖在金砖上顿了顿,发出沉闷的响声,“废妃苏氏,勾结外戚,意图谋反,参与巫蛊旧案,罪无可赦,赐毒酒!苏家满门抄斩,家产充公!所有涉案官员,一律打入天牢,彻查!”
旨意传出时,东宫的梅花开了。苏凝站在晚翠的坟前,坟上覆盖的雪已经融化,露出底下新翻的泥土,旁边插着块简陋的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 “晚翠之墓”。她将一束梅花放在木牌前,花瓣上的露珠滚落,像一滴无声的泪。
“都结束了。” 苏凝轻声说,仿佛晚翠能听见,“淑妃被赐死了,苏家满门抄斩,那些害过你的人,都得到了报应。”
风吹过梅园,落英缤纷,落在苏凝的发间。她想起晚翠最后那个笑容,想起她在刑房里流着血说 “玉佩内侧有李字”,想起她用命换来的反噬 —— 这场由构陷开始的风波,最终以最惨烈的方式落幕,像一场烧尽一切的大火,只留下满地余烬。
太子在这时走了过来。他的身体还很虚弱,脸色依旧苍白,却能自己走路了。他站在苏凝身边,看着那块木牌,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厚葬她吧。追封她为‘安义县君’,让她的爹娘能领朝廷的俸禄,安度晚年。”
苏凝点点头,眼眶微微发红。这是她能为晚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李氏最终被免去死罪,发配到皇陵守墓。据说她离开京城那天,穿着粗布衣裳,背着个小包袱,路过东宫时,远远地看了一眼梅园,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许是在后悔,或许是在庆幸,又或许,只是在感叹这场风波里,自己终究捡回了一条命。
白云寺的佛像被重新塑了金身,可香客们总说,夜深人静时,能听见佛像底座里传来呜咽声,像无数冤魂在哭泣。京郊的苏家旧宅被烧成了一片焦土,只有那棵老槐树还活着,枝桠扭曲,像只伸向天空的手,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苏凝和太子站在梅园中,看着满地落梅。这场风波留下的余烬,还需要时间才能彻底熄灭。那些被牵连的官员,那些破碎的家庭,那些深藏的阴谋,都像散落在泥土里的火星,说不定哪天就会复燃。
但此刻,阳光穿过云层照下来,落在两人身上,带着暖意。苏凝握住太子的手,他的手不再像冰块,有了一丝温度。她知道,只要他们一起走下去,那些余烬终将被抚平,那些伤痕终将被治愈。
晚风吹过,带来淡淡的梅香。那香气里,仿佛还带着晚翠的气息,带着她未说出口的忠诚与遗憾。苏凝抬头望向天空,白云悠悠,岁月静好 —— 这场由构陷开始的风暴,终于在余烬中,迎来了第一缕真正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