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盯着地上那道斜斜的月光，影子边缘确实比刚才长了一寸。他没再琢磨，一把抓起桌上的炭笔往怀里一塞，顺手把那张旧符也叠了两下塞进内袋。窗外风还在刮，可他心里那股毛刺感已经压下去了。
“等天亮？等个屁。”他低骂一句，抄起麻衣往身上一披，脚下一蹬就翻出了窗。
夜风扑脸，带着后山特有的腐叶味和一丝铁锈似的腥气。他知道那是什么——妖兽死了没人收尸，血渗进土里，年复一年，整片林子都浸透了。
他没走正路，贴着断崖根儿猫腰前行。脚下碎石滚落山涧，声音被风吹散。这地方他熟，以前被罚思过，来来回回走了八趟，闭着眼都能摸到第一处猎场。
赤眼獠猪最爱在乱石坡出没，一阶下品，皮糙肉厚，撞一下能让人肋骨折两根。寻常外门弟子得三人结阵才敢动它，墨渊现在连功法都没学全，手里也没兵刃，全靠一双拳头。
但他不怕。
昨天加了一点力量，一拳砸裂石桌。今天他把剩下三点全扔进“力量”栏，系统界面一闪，体内筋骨像是被铁锤敲打了一遍，肌肉绷紧发胀，拳面抬起来时，竟带起一缕微不可察的风声。
“五点换一条命？”他咧嘴，“值。”
乱石坡到了。
他伏在一块半塌的岩壁后，眯眼扫视。月光被云层割得稀碎，照得石缝间泛白。忽然，左侧传来沙沙声——是蹄子刨地的声音。
来了。
一头赤眼獠猪从石堆后转出来，肩高近人，獠牙外翻，眼珠子红得像泡过血。它鼻子耸动，嗅着空气里的生人气。
墨渊屏住呼吸，手指抠进泥土。
按常理，该绕后偷袭，或者引它冲撞石壁再补刀。可他没那本事，动作慢半拍就得被开膛。
不如……硬碰？
他缓缓站起身，故意踩碎一块石头。
“咔。”
猪头猛地转向他，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前蹄在地上刨了两下，轰然冲来！
劲风扑面，腥臭灌鼻。
墨渊没闪。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对方冲到身前一丈，他才猛然踏地，迎着撞上去！
肩对肩，肉碰肉！
砰——！
他被撞得后退三步，膝盖发软，胸口闷得想吐。可那猪更惨，脖子歪成怪角，脑袋像是被人硬掰过，当场抽搐倒地，口吐白沫，眼珠翻白。
墨渊喘着粗气，甩了甩发麻的手臂：“好家伙，差点把我撞回上辈子。”
他走过去，抬起脚，冲着猪脖子又补了一记狠踹。骨骼碎裂声清脆响起，猪头彻底耷拉下来。
“死透了才算？”他冷笑，“那你现在算不算死透了？”
话音落，他默念“系统”。
黑白符文浮现，静止片刻，忽然流转。
【任务完成：斩杀一阶妖兽 x1】
【奖励：属性点 +5，聚气丹 x1】
墨渊嘴角一抽：“感情你还分‘活的’和‘死透的’？早说啊，我还以为要割头挂腰带上才算数。”
他弯腰翻尸，在猪腹靠近后腿的夹层里摸了摸，指尖触到一个硬物。掏出来一看，是个暗红色小瓷瓶，巴掌大，封口用蜡泥糊着，上面刻了个歪歪扭扭的“聚”字。
“聚气丹？”他拧开闻了闻，一股子腥甜味直冲脑门，熏得他打了半个喷嚏。
这玩意儿外门弟子当宝，一颗换三天伙食。可对他来说，吃了是补，毒了也不怕——雷都劈不死的人，还能被一颗烂药放倒？
他没急着吞，往怀里一塞，顺手把猪牙掰了两根揣进兜里。回头磨磨，说不定能当暗器使。
“刮地三层，从现在开始。”他拍拍手，环顾四周。
更深的林子里，火眼獐窜过树根，铁爪狸蹲在枝头瞪眼。这些都是一阶中下品，比赤眼猪难缠，但掉落的东西也更值钱。
他刚想动身，远处传来钟声。
当——
第一响。
宗门巡夜开始了。
再往里走，守卫阵法会激活，禁空符箓一撒，飞鸟都别想溜出去。他现在没资格惹那麻烦。
“今天够本了。”他转身踏上归路，脚步比来时稳得多。
五点属性到手，加上之前剩的，总共八点。力量他已经堆到极限，再加怕是拳头太重把自己震伤。敏捷和灵力暂时不敢碰，上次第七步就卡住经脉，教训深刻。
悟性呢？
他边走边想，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念头：系统认“探索”，可探索到底指啥？
是看、是摸、是打、是挖？
还是……得让东西“变样”？
比如，那张旧符，原本平平无奇，可他用茶水描“霄”字，它就变了。
再比如这头猪，活着是祸害，死了就是资源。
“东西不动，就不算你的。”他自言自语，“得动手，得改它个模样。”
正想着，脚下一滑，踩进个泥坑。
他低头一看，坑底埋着半截枯骨，指节粗大，掌心有茧，不像是野兽的。
“谁的？”
他蹲下扒了两把泥，露出一段残臂，手腕处有个铜环，锈得厉害，但能看出刻着“外七”二字。
外门第七队？
他记得，半年前有队人进后山试炼，全军覆没。上报说是妖兽群袭，可尸体没找全。
现在看来，有人死在这儿，没人收。
他盯着那铜环，忽然伸手去摘。
咔哒。
环松了。
就在那一刻，系统界面毫无征兆地闪了一下。
不是弹任务，也不是给提示，而是那串始终静止的初始符文，极其短暂地逆向转了半圈，像被人从另一头拧了一下。
墨渊浑身一僵。
不是错觉。
刚才那一转，和昨夜钟响时的异动不一样。这次更清晰，更近，仿佛系统本身有了反应。
他迅速检查状态：灵力平稳，金光蛰伏，身体无恙。
可那符文……为什么动？
他低头看着手中铜环，泥水顺着锈迹往下滴。
难道……碰死人也算“探索”？
他眼神一亮，随即摇头：“不至于，要是每具尸体都能刷点，我早该成宗门首富了。”
除非……
这人死得不对劲？
他重新打量那具残尸。手臂断裂处平整，不像撕咬，倒像是被利器切断。而且其他骨头散落位置太规整，像是被人摆过。
有人杀完人，还特意藏了尸？
他心头一跳，四下张望。林子静得可怕，连虫鸣都停了。
“现在不是刨坟的时候。”他把铜环塞进怀里，站起身，“等下次带把铲子来。”
他继续往前走，脚步加快。
刚才那一转，像根针扎在他神经上。系统不是死物，它会“看”，会“记”，甚至……会被某些东西触动。
而这些东西，可能就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比如残碑少的那一撇，比如月下拉长的影子，比如这具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尸体。
他摸了摸后背，那道印记隐隐发热。
“你们到底在等什么？”
他没答案。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踩进去了。
一步，一脚印，全是泥。
可那又怎样？
他墨渊从小到大，就没干净过。
前方林隙透出微光，是宗门边界的夜灯。距离山门还有半炷香路程，他脚步不停，衣角沾泥，拳面带血，嘴角却翘了起来。
八点属性，一枚聚气丹，两根猪牙，一个铜环，外加脑子里一堆问号。
赚了。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云层裂开一道缝，月光洒下来，照在他脚边。
影子，还是比正常长了一寸。
他没再看，迈步走入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