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停在公寓楼下。
陆夜付了钱,机械地推开车门。
他站在楼下,抬头仰望。
那个属于他们的窗户,一片漆黑。
她没有回来。
这个认知,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拖着滚烫却又冰冷的身体,一步步走上楼梯。
掏出钥匙,插进锁孔。
转动。
“咔哒”一声,门开了。
迎接他的,是熟悉的、混杂着她身上馨香的、家的味道。
还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他伸出手,在墙壁上摸索。
“啪。”
客厅的灯亮了。
玄关处,她的高跟鞋旁边,摆着他今天早上出门时穿的运动鞋。
鞋带散着,是他故意留的,因为他知道,她看到后,一定会蹲下来,唠叨着“怎么又不好好系鞋带”,然后温柔地为他系好。
沙发上,搭着她昨晚看电视时盖的薄毯。
上面还残留着她身体的温度和形状。
茶几上,放着一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切面已经氧化发黄。
那是她早上出门前,塞给他让他带在路上吃的。
厨房里,水池边还放着她用过的、印着小猫图案的马克杯。
家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她的气息。
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她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可也正是这些证明,此刻变成了一把把最锋利的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理智。
它们像一个个巨大的嘲讽,提醒着他,拥有这一切的那个人,已经被抛弃了。
他赤着脚,像一个幽灵,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游荡。
他走进她的卧室。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枕头上还留着她发丝的淡香。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片柔软,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昨夜安睡的余温。
然后,他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书桌上,摊开的习题册旁边,放着一个相框。
照片里,是八岁的他,和一个二十三岁的她。
那时的他,瘦小、怯懦,躲在她的身后,只敢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而她,蹲下身,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足以融化全世界冰雪的温柔笑容。
是她,把他从地狱里拉了出来。
是她,给了他一个家。
是她,让他知道了什么是温暖。
他以为她是他的神明,是他的救赎。
可神明,也会抛弃自己最虔诚的信徒。
陆夜伸出手指,指尖轻轻划过照片上苏晚的笑脸。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近乎病态的迷恋。
然后,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那个男人的名字上。
楚晏。
陆晏。
他的小叔叔。
那个从他出生起,就站在云端,用悲悯又冷漠的眼神俯视着他们母子在泥潭里挣扎的男人。
那个害死他母亲的仇人之一。
现在,这个男人,用同样的方式,夺走了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所有的不甘,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清晰的宣泄口。
恨意像黑色的藤蔓,从他心脏的废墟里疯狂地滋生出来,缠绕住他的四肢百骸,注入了新的、冰冷的力量。
他终于明白了。
姐姐不是不爱他了。
她只是被那个男人迷惑了。
那个男人虚伪、强大、擅长伪装。
姐姐那么善良,一定是被他骗了。
只要……
只要除掉那个男人。
只要让那个叫楚晏的男人,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姐姐就一定会回到他身边。
一定会的。
这个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他脑中的混沌。
他眼中的疯狂与偏执,在这一刻,凝聚成了一个清晰而冷酷的目标。
照片上,苏晚的笑容依旧温柔。
陆夜看着那笑容,嘴角也缓缓地,勾起了一个弧度。
那是一个混杂着天真与邪恶,爱意与毁灭的,诡异的笑容。
他拿起相框,用指腹一遍遍地摩挲着。
“姐姐。”
他轻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等我。”
“我会把他,从你身边拿走的。”
“永远。”
与此同时,楚晏的车平稳地停在了苏晚的公寓楼下。
车内,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
苏晚解开安全带,正准备说句客套的告别语。
【任务要求:在48小时内,以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彻底斩断与陆夜的所有情感连接,使其黑化值达到100%。】
【任务失败惩罚:立即抹杀。】
冰冷的电子音,在苏晚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知道,在餐厅里所做的一切,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一场更残酷的、将陆夜彻底推入深渊的凌迟,正在等着她亲手执行。
而她,没有选择。
她推开车门,没有回头。
“明天见。”
楚晏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晚的脚步顿了一下,僵硬地点了点头,快步走进了公寓楼。
电梯上升的数字,像一个冰冷的倒计时。
她站在家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掏出钥匙。
门开了。
一片漆黑。
熟悉的,混杂着他身上气息的家的味道,伴随着死寂的黑暗,扑面而来。
陆夜不在。
这个认知,让苏晚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骤然一松。
她像一个被抽掉所有骨头的木偶,瘫软地靠在门上,大口地喘着气。
太好了,他不在。
她不用立刻面对那双破碎的眼睛。
可这短暂的庆幸之后,是更深的、排山倒海般的空虚与愧疚。
这片黑暗,这个没有他的家,陌生得让她心慌。
她换上拖鞋,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走进了客厅。
沙发上,还搭着她昨晚盖过的薄毯。
茶几上,那个被他咬了一口的苹果,切面已经完全变成了褐色。
玄关处,他的运动鞋孤零零地摆在那里,鞋带散着,像一个被遗弃的问号。
家里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但又好像什么都不对了。
没有了他,这里只是一个冰冷的空壳,不是家。
苏晚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将脸深深埋进掌心。
她不敢去想陆夜现在在哪里。
在医院的病床上,还是在某个无人的角落。
她不敢去想他是不是还在发烧,是不是还在难受。
她更不敢去想,他那双眼睛里,此刻盛着的是怎样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