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姐妹俩粗重的喘息声。角落里那团蓝光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光芒明灭不定地闪烁着,频率比平时快了许多。几秒钟后,那刻板的电子音才再次响起,但这一次,语调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罕见的、难以言喻的凝重:
【……自动收割……功能……确实存在……需……消耗……巨额……功德值……】
它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虚拟影像极其轻微地左右“晃动”了一下,
【……但……系统核心……基于……多重变量……推演……强烈建议……宿主……暂缓……使用……该……功能……】
“为什么?!”
姐妹俩异口同声地尖叫,心都凉了半截。
小爱同学的光芒稳定下来,电子音变得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密的计算:
【……近期……空间锚点……及……关联现实……存在……极高概率……触发……需……海量……功德……支撑……的……关键……事件……阈值……】
它似乎在规避某些禁忌词汇,说得极其隐晦,
【……功德之力……如同……淬火之钢……需……用在……真正的……刀刃……之上……此刻……消耗……于……收割……恐……因小……失大……】
海量功德?刀刃之上?因小失大?
姐妹俩呆住了,像被施了定身法。舒玉拄着铁锹的手微微发抖,舒婷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彻底熄灭,眼神变得空洞。巨大的疲惫和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们淹没。累到极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们麻木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绝望——前面是看不到尽头的苦役,后面是悬着“巨额功德”利剑的未知深渊。这破空间,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啊!
【……当然……】
小爱同学的电子音突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温和”,蓝光也努力地“明亮”了一点,仿佛在推销什么,
【……若宿主……能……依靠……自身……毅力……完成……本次……S级……高强度……手工……收割……任务……】
它特意在“S级”和“手工”上加了重音,
【……系统……将……破例……为宿主……申请……一份……超丰厚的……‘勤劳致富’……收获……大礼包!内含……空间……珍稀……种子……及……神秘……惊喜!……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大礼包?珍稀种子?神秘惊喜?
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味道!
舒玉和舒婷只觉得一股邪火混合着荒诞的悲凉直冲天灵盖!
“哈!哈哈哈!”
舒婷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指着那团蓝光,声音嘶哑,
“姐!听见没?胡萝卜!好大一根胡萝卜!这周扒皮……真把我们当驴了!还是……还是最蠢的那种!”
舒玉嘴角抽搐,连骂人的力气都欠奉。她看着小爱同学那努力“推销”大礼包的蓝光,只觉得无比讽刺。她们就是那蒙着眼、绕着磨盘转圈的驴,而小爱同学,就是那个拿着胡萝卜吊在她们鼻子前面、还不停抽鞭子的可恶车夫!什么“勤劳致富”?分明是“累死算球”!
就在姐妹俩被这“驴生”真相打击得摇摇欲坠时——
嗡!
空间入口处一阵轻微波动,王霜的身影踉跄着出现在青砖地上。她身上还穿着那身在现实哄睡王夫人时的素色细棉布衣裙,头发有些散乱,小脸上写满了极致的疲惫,眼底带着浓重的青影,仿佛随时会昏睡过去。
“霜总!”
舒婷像看到了亲人(或者说难友),有气无力地招呼了一声。
王霜眼神还有些茫然,显然刚从现实那压抑的气氛中挣脱出来。她目光扫过瘫在土豆堆里、如同两条咸鱼的姐妹,又看了看远处金灿灿的麦田和绿油油的甜菜田,最后落在角落里那团闪烁的蓝光上。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吃的……有没有……”
她哑着嗓子,目光下意识地搜寻控制台。
“在……在那儿……”
舒玉用铁锹指了指控制台方向,气若游丝。
王霜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挪过去,打开那个空间保温盒。辣炖鱼的浓郁香气瞬间飘散出来,刺激着味蕾。她抓起一块嫩滑的鱼肉,几乎是机械地塞进嘴里,胡乱嚼了两下,囫囵吞了下去。往日让她垂涎欲滴的美味,此刻尝在嘴里,却如同嚼蜡,她甚至没尝出是辣还是不辣。
“多吃点,要不……没力气刨土豆……” 舒婷躺在地上哀嚎。
王霜的动作顿住了。她低头看了看手里还剩的半块鱼,又抬头看了看那望不到头的土豆田垄,再看看角落里那团仿佛在无声催促的蓝光,以及地上那两条累瘫的“咸鱼”。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悲壮猛地涌了上来。
她用力将剩下的鱼塞回保温盒,盖子“啪”地一声重重合上!然后猛地弯腰,捡起舒婷丢在旁边、沾满泥土的小铁锹!
“刨!”
王霜的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她拖着铁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片绿色的“地狱”,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
“刨不完……谁……谁都别想……出去!”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铁锹已经狠狠扎进了离她最近的一株土豆秧子旁边的泥土里!动作生涩却带着一股蛮力。
舒玉和舒婷看着王霜那副“自投罗网”、“英勇就义”般的架势,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麻木和认命。挣扎着,蠕动着,像两条离水太久又被扔回岸上的鱼,重新捡起了各自的“刑具”。
“噗嗤!”
“噗嗤!”
“噗嗤!”
单调而沉闷的挖掘声再次在空间里规律地响起,如同为这场永无止境的苦役敲打着节拍。舒玉刨土,舒婷跟在后面捡拾滚落的土豆,王霜则在另一条垄上笨拙地重复着挖掘的动作。三人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汗水顺着额角鬓发不断滴落,在身下的泥土上洇开深色的斑点。
三人早已成了三个泥人。汗水小溪般顺着她们通红的脸颊、脖颈肆意流淌,浸透了单薄的寝衣,又在后背洇开大片深色的汗渍,紧紧贴在皮肤上。每一次弯腰,脊椎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次抡起那该死的锄头,手臂的肌肉都在疯狂地颤抖、抗议。
眼前,是那条该死的土豆田垄!S-07号!它如同一条灰绿色、望不到尽头的巨蟒,在恒定柔和的白光下蜿蜒匍匐。舒玉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死在田埂上的蚂蚁,麻木地重复着挖掘、扒开泥土、抠出土豆、甩进箩筐的动作。指尖被粗糙的土豆皮磨得生疼,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汗水流进眼睛,刺痛得她眼泪直流,眼前一片模糊,只能胡乱用沾满泥巴的袖子抹一把,视野里依旧是那该死的、无穷无尽的灰绿秧苗。
角落里,小爱同学的熊猫虚影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蓝光稳定地闪烁着,那对虚拟的圆耳朵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翘了那么零点几毫米?它忠实地履行着监工的职责,电子音依旧刻板地、间隔性地播报着:
【……w-03号冬小麦田……东南区……麦穗饱满度峰值……倒伏风险……+0.5%……】
【……b-05号甜菜田……中心区域……根部糖分……轻微……逸散……木质化……进程……+0.3%……】
每一次播报,都像无形的鞭子,抽在三个几乎麻木的身影上,让她们挥动铁锹的手臂,机械地、再快上那么一丝丝。土豆田垄漫长依旧,浓雾边界遥不可及。驴子们低着头,在胡萝卜那虚幻的诱惑下,拉着沉重的磨盘,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