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还在寂静的夜空回荡,杨家就已灯火通明。灶棚里热气蒸腾,颜氏和刘秀芝手脚麻利地包着包子,两人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熟练,不一会儿,蒸笼里便摆满了白胖胖的包子。杨大川和杨大江则忙着将蒸笼搬上骡车,暗卫甲和暗卫乙也没闲着,一个在帮忙整理契书,另一个则在检查装包子的竹筐是否结实。
舒玉今天特意穿上了那件新做的棉袄,还扎了两个羊角辫,显得格外精神。
一切准备就绪,杨家人便赶着骡车出发了。元娘和舒婷留在家里,钱师父则坐镇家中,还请了颜氏的好姐妹王氏陪着元娘。
晨雾还未散尽,杨家骡车吱呀呀拐进县集,杨家人熟练地支起摊位。杨大川挂好“杨记包子”的布幡,杨大江摆好蒸笼和竹筐,舒玉则拿出她的小算盘和竹牌,准备迎接顾客。然而,今天的生意却有些异常冷清。除了几个拿着契书来取预定包子的老顾客,几乎没有散客上门。
“奇怪,往常这个时候,早就围满了人,今天这是咋回事?”
颜氏皱着眉头,一脸疑惑。
“别急,兴许是时辰还早呢。”
杨大江安慰道,可他心里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舒玉坐在骡车上,眼睛不停地张望着,期待着能有顾客过来。她不时地吆喝几声:
“杨记包子,新鲜出炉,好吃不贵咯!”可回应她的只有冷风的呼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渐渐升高,可杨家摊位前依然冷冷清清。临近午时,蒸笼里还有一半的包子没有卖掉。往常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收摊在回家的路上了。舒玉觉出不对劲。往日里那些闻着香味就凑过来的老主顾,今日竟像约好了似的,远远瞧见杨家的布幡就绕道走。卖糖画的刘瘸子甚至把摊子往西挪了一丈,活像杨家摊位上沾了晦气。
“阿爷,咱家包子长疹子啦?”
舒玉扒着蒸笼数了八遍,白胖胖的包子们依旧乖巧可爱。
杨老爹吧嗒着旱烟没接话,烟锅里的火光在雾忽明忽暗。倒是刘秀芝利落地擦着案板,把装着醋罐辣油的竹篮摆得叮当响:
“怕是正月里大伙吃腻了,缓缓就好。”
话虽如此,待到日上三竿,案板上摞着的契书都快翻烂了,散客仍寥寥无几。绸缎庄伙计来取预定的二百个包子时,眼神飘忽得像做了亏心事。舒玉踮脚往他怀里塞了个翡翠包,小娘子似的绞着衣角问:
“小六哥哥,王娘子今日怎的没来?”
“咳...娘子说...说...”
伙计突然被包子烫了手,逃也似的钻进人群。
午时的日头暖得反常,杨老爹看着有些失落的舒玉,心中有些不忍,摸出五个铜板往馄饨摊去。馄饨摊子的张婆婆是个热心肠的人,平日里和杨家人关系也不错。
“他杨伯,来一碗馄饨?”
张婆婆笑着招呼道。
“是啊,给我家毛毛买一碗。”
杨老爹说着,往摊上扫了一眼,发现周围的商贩都在交头接耳,时不时地朝他这边看过来。
煮馄饨的张婆婆搅着汤锅直叹气,突然压低嗓门:
“杨老哥还不知道?张屠户天没亮就满街嚷嚷,说你家贪便宜买了他家瘟猪肉!”
杨老爹听后,心中一沉,但脸上却不动声色。他向张婆婆道了谢,端着馄饨回到了自家的摊位上。
“阿爷,您买馄饨啦!”
舒玉捧着馄饨碗时,左右看看发现老爷子只买了一碗馄饨,小丫头眼珠一转,突然把碗往案板上一墩:
“独食难肥!阿奶说过有福同享!”
“你们不吃我也不吃!”
舒玉冷着脸嚷嚷,
“一人吃一碗罢!”
舒玉背在身后的手招了招。这是爷孙俩拾柴火时定的暗号,意思是“见机行事”。
杨大江得了杨老爹的首肯憋着笑去馄饨摊端回了五碗馄饨。当第一笼包子掀盖时,翡翠包混着三鲜馄饨的鲜香腾空而起,活像条白龙直冲云霄。
一家人围坐在摊位前,悠然自得地吃着肉包子,喝着馄饨。包子的香味飘满了整条街,引得其他商贩纷纷侧目
“嗯,这馄饨味道真不错。”
杨大江一边吃着,一边赞道。
“是啊,张婆婆的手艺好。”
刘秀芝也附和着。
“可不!”
颜氏舀着汤吹气,
“阿娘没出门子时候张婆婆就在县里卖馄饨了!”
暗卫乙蹲在车辕上啃包子,突然“嗷”一嗓子:
“东家!这肉馅怎的比往常还鲜?莫不是换了新方子?”
五个嗓门齐齐应和,惊得对面布庄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粮铺掌柜抻着脖子往这瞅,喉结上下滚动得像吞了秤砣。
实在顶不住这迎风飘出二里地的鲜香,有些人看杨家众人吃的香忍不住上前,剩下的包子又卖了一多半。
这出大戏演到第三幕时,街角突然传来骡铃叮当。杨大川赶着辆粪车...哦不,是捆着张屠户的骡车闪亮登场。但见那二百多斤的壮汉被麻绳捆成端午的粽子,嘴里塞着块油亮亮的抹布,活像条离水的胖头鱼在车板上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