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打开,一名身着官袍、须发花白的老太医,在一名提着药箱的药童和那名冷面亲卫的陪同下,走了进来。老太医面色沉静,眼神却透着精明,不动声色地扫过这简陋的院落和站在房门口、面色惶恐的小圆。
“太医这边请,姨娘病得重,起不了身。”小圆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连忙将太医引向内室。
沈青禾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脸色刻意保持着病态的苍白和虚弱,嘴唇干裂,呼吸略显急促,一副元气大伤的模样。见到太医进来,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无力地跌躺回去,气若游丝地道:“妾身……病体沉疴,未能起身相迎……还请太医恕罪……”
老太医摆了摆手,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和颜悦色道:“姨娘不必多礼,安心躺着便是。老夫奉王爷之命,前来为姨娘诊脉。”他说话间,目光已迅速扫过沈青禾的面色、眼神和露在被子外的手腕。
那亲卫则抱着臂膀,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眼神锐利地监视着屋内的一切。
太医伸出三指,搭在沈青禾的手腕上,闭目凝神细诊。屋内一时间静得只剩下几人轻微的呼吸声。
小圆紧张得手心冒汗,垂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沈青禾心中亦是警铃大作。这太医是周承海派来的,绝非寻常医者。他能诊出中毒的痕迹吗?赵铁云的药能否瞒天过海?
片刻之后,太医缓缓睁开眼,眉头微蹙,又示意沈青禾换另一只手。再次诊脉后,他沉吟不语,手指轻轻捻着胡须。
“太医……姨娘病情如何?”小圆忍不住怯生生地问道。
太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沈青禾,问道:“姨娘近日有何不适?从何时开始?”
沈青禾虚弱地咳嗽了几声,才断断续续道:“前日……便觉有些头晕乏力,只当是天气反复……未曾想昨日骤然加重,畏寒战栗,头痛欲裂,浑身酸痛……如同……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她将中毒的症状,巧妙地融入了风寒的描述中。
太医点了点头,又问了些饮食、睡眠等细节,沈青禾皆一一小心应答,重点突出“寒气入体”之感。
那门口的亲卫,目光始终如同鹰隼般锁定在沈青禾身上,似乎想从她的一举一动中找出破绽。
良久,太医才收回手,缓缓道:“姨娘此症,确是风寒无疑。只是……”他话锋一顿,目光似有深意地看了沈青禾一眼,“这风寒来得异常凶猛,邪气直中三阴,导致体内阴阳失衡,寒气郁结极深,故而症状险恶,状若……沉疴。”
沈青禾心中凛然。这太医果然不简单!他虽未直接点破“中毒”,但“邪气直中三阴”、“寒气郁结极深”等语,已然暗示这并非普通风寒,只是他用医家的术语圆了过去。他是在帮自己遮掩?还是另有用意?
“那……可有大碍?”沈青禾配合地露出担忧之色。
太医捋了捋胡须,道:“所幸姨娘年轻,底子尚在。如今邪气已受遏制,但元气大伤,需精心调养,切忌再受风寒惊扰,否则恐成痼疾。”他打开药箱,取出纸笔,一边写方子一边道:“老夫开一剂温经散寒、扶正固本的方子,按时服用,静心休养一段时日,当可无虞。”
写完方子,他递给小圆,又对门口的亲卫道:“沈姨娘病情已稳,但需静养,尔等当好生看守,勿让闲杂人等惊扰。”
那亲卫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是。”
太医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沈青禾一眼,道:“姨娘好生将养,王爷甚是挂心。”说罢,便带着药童告辞离去。
院门再次关上。
沈青禾和小圆同时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背后都已惊出一身冷汗。
“姨娘,太医……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了?”小圆后怕地问。
沈青禾靠在枕头上,疲惫地闭上眼:“他看出来了,但他选择了不说。”这其中的缘由,耐人寻味。是周承海授意?还是这太医自身有所顾忌,或另有所图?
无论如何,这一关,暂时是过去了。张启的毒计未能得逞,周承海派太医前来,既是探查,也未尝不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和警告——他仍然需要她这个“鱼饵”活着。
但经此一劫,沈青禾更加清楚地认识到,张启已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而周承海的心思,则更加深沉难测。
她不能再将希望完全寄托于外部的“动”。必须想办法,让自己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至少,要能分辨出最基本的毒物。
她睁开眼,看向小圆,轻声道:“小圆,你去取我的绣篮来。”
“姨娘,您要做什么?太医让您静养。”小圆不解。
“我自有分寸。”沈青禾目光坚定,“去拿来吧。”
小圆只得将绣篮取来。沈青禾从篮中找出几根不同质地的绣花针,有银的,也有铜的。她拿起那根赵铁云留下的、尖端亮银的乌木簪,又看了看手中的绣花针,一个念头渐渐清晰。
她需要一件能随身携带、又不引人注目的试毒工具。这根特殊的簪子,或许可以稍作改造。
生死边缘走过一遭,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哪怕只是多一分警惕,多一丝准备,都可能是在关键时刻救命的稻草。
静心苑内,看似恢复了病中的宁静,但一股求生的意志,却在悄无声息地滋长。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