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的三日时光里,秋灵于此处享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料。周玉每日都会按时领着丫鬟前来送饭,李医者也会分毫不差地准时为她诊治,安排她浸泡药液。
然而,秋灵体内的剧毒却依旧顽固地盘踞着,虽在李医者竭尽全力的救治下暂且得到压制,却始终未能彻底解除。
李医者对秋灵解释道:“此毒乃是经专人精心研制而成,每种毒药在加入时的顺序与剂量,都有着极其严苛的讲究。能够制作出这般毒药的,必定是精通毒术之人。而要解开此毒,稍有差池,便会性命不保。”
周玉在一旁适时补充道:“这毒药是三层训练营专属医者,专为其自家公子所特制。解毒之法,牢牢掌控在这位医者手中。但那私人医者绝不可能为其他任何人进行解毒治疗,给予解药更是想都别想。倘若医者胆敢破例,训练营必定会将其满门斩杀。若想获取解药,唯一的办法便是击毙下毒之人。届时,医者便会恢复无主状态,便可直接向他索要解药,他绝不敢拒绝。训练营也会迫使医者将解药交予公子。李医者自会为公子解毒。”
秋灵听后,只能默默点头。她的心中疑云密布,愤懑难平,急切地想要知道究竟为何何业寻要给自己下毒?与此同时,她对他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将其碎尸万段。毕竟这三日的屠杀,皆因他而起,自己内心遭受的创伤,自然想让他来承担后果。
三日屠杀结束后,血腥的气息似乎仍萦绕在秋灵的四周,挥之不去。在第一晚入眠时,她便毫无防备地陷入噩梦的纠缠。梦中,那些被她杀死的人面容扭曲,双眼圆睁,带着满身的血污纷纷朝她扑来,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声都在索要她的性命。
秋灵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冷汗淋漓,仿佛刚从水中捞出一般。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惊惧,那种恐惧深入骨髓,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再也不敢轻易入睡,睁着双眼,呆呆地望着黑暗的房间。思绪如乱麻般纷杂,那些血腥的场景在脑海中不断回放,每一次回忆都如同一把利刃,刺痛她的内心。
她想起了那个被她用大刀穿过心脏的猎人,倒下时眼中的不甘;还有那个被长枪贯穿心脏的红衣人,临死前绝望的眼神。这些画面像恶魔一般,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秋灵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埋在膝盖间,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恐惧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地袭来,让她无法挣脱。
在这漫长的黑夜里,秋灵就这么蜷缩着,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都过得无比煎熬,她的内心在恐惧与挣扎中渐渐麻木,却又始终怀揣着一丝对生存的渴望,在黑暗中苦苦支撑……
突然,一阵悠扬的琴声悠悠传来。这琴声不仅清脆悦耳,更神奇的是,聆听之际,内心会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宁之感。刚刚因噩梦而引发的种种慌乱情绪,竟在这琴声的抚慰下,渐渐平复下来。
秋灵轻轻打开房门,向外望去,只见门外端坐着周玉,正专注地弹奏着古琴。
周玉见秋灵出来,未等她开口询问,便轻声道:“我见公子,乃是心地纯善之人。这三日屠杀的经历,于公子而言,必定是一场痛苦不堪的回忆。我担忧公子会做噩梦,故而特来弹奏一曲安神之曲。”
秋灵微微点头,静静地伫立在门口,聆听着这美妙的琴声。她的心中满是感动,在这陌生且危机四伏的地方,竟然还有人如此体贴入微地关怀着自己。她的目光落在周玉身上,望着他那俊美的面容、温和的笑容,听着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心中不禁有些恍惚。若不是身处这仿若人间地狱的地方,只怕她也会瞧得痴傻,犯起花痴。秋灵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心境越来越平静......
此处的两个小厮也全然不像一层的小厮那般敷衍塞责,他们对待每一件事都认真细致,处理得极为妥当。周玉还曾为秋灵带来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极为妖娆的女子,并解释说:“此二人可为公子暖床。”
其实,即便没有周玉的解释,单从二女的装扮,秋灵便已然明白其意。秋灵想都没想,便果断回绝:“我对这种事并无兴趣,让她们走吧,往后也无需如此安排。”周玉温和地一笑,点头称是。
两个小丫头的照料更是细致到了极致。她们精心为秋灵打理头发,将新长出的碎发仔细刮净,把她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脸也为她清洗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自从投身沙场数年,秋灵洗脸的方式与其他汉子并无不同,都是草草应付,既是应付自己,也是应付他人。可这几日,在小丫头的悉心照料下,她皮肤的毛孔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这种干净程度让秋灵一时之间竟有些不太适应。
在穿衣方面,秋灵自上沙场以来,只要衣服能遮蔽身体、不被轻易扯掉就行。但这两个小丫头,哪怕衣服上仅有一点点褶子,都会认真地去整理。秋灵说了两次让她们随意些就好,可小丫头依旧一丝不苟地认真整理,秋灵无奈,也只好由着她们,只要不碰自己的裤子就行。
秋灵这段日子身处这陌生之地,诸多新奇事让她应接不暇,可在这两个小丫头身上经历的这件事,着实让她内心极不愉快。
一日,夜幕降临,秋灵如往常般准备就寝。两个小丫头乖巧地打来热水,来到秋灵身边,轻声细语道:“公子,让奴婢们为您洗脚。” 说着,便轻柔地抬起秋灵的脚,放入水中。
丫头的手轻柔无比,动作舒缓,也不会故意逗她痒痒。温热的水恰到好处,配上那柔软小手的摩挲,舒服得秋灵不禁眯起了眼睛,一天的疲惫似乎都在这一刻缓缓消散。
可谁能想到,这般惬意并未持续太久。脚丫子洗净之后,小丫头拿起毛巾,细致地将秋灵的脚擦干。随后,竟做出了一个令秋灵瞠目结舌的举动——直接扯开自己的衣襟,不由分说地将秋灵的脚丫子往她胸口塞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宛如一道惊雷在秋灵耳边炸响,吓得她双眼猛地圆睁,眼中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就在脚丫子刚触碰到丫头皮肤的瞬间,秋灵便如触电般迅速收回了脚。同时,一声怒不可遏的吼叫脱口而出:“你们做什么?”
这吼声吓得两个小丫头当即伏地颤抖,声音颤颤巍巍地从她们口中传出:“公子息怒,公子息怒啊,奴婢是在为公子暖脚啊!公子息怒.....” 她们把头埋得极低,身体抖个不停。
秋灵的内心此时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愤怒、震惊、尴尬……她瞪着双眼,喘着粗气,胸脯剧烈起伏,已然单膝跪在床上,双手紧紧握住大刀,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听了丫头的解释,秋灵努力调整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复了情绪。她紧握着大刀的手慢慢松开,缓缓收回了大刀,放回床边。说话时已然有气无力:“水很暖和,脚已经暖好了,不必如此,出去吧。”
两个小丫头如获大赦,赶忙磕了几个头,连滚带爬地退出了房间。秋灵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秋灵关上房门,坐在床上。脸上渐渐浮现出不可思议、痛苦、回忆以及恐惧交织的复杂神情。这两个丫鬟的年纪与她相仿,容貌丝毫不逊色于她的阿姐。甚至其中一个叫梨花的小丫头,竟与阿姐的长相有几分相似。就在方才那一瞬间,秋灵眼前的梨花,仿佛幻化成了阿姐的模样,她敞开自己的胸衣,将一个男人的脚丫放入自己胸口.......秋灵心中的恐惧难以遏制地蔓延开来,她简直无法想象,倘若自己的阿姐遭受这般屈辱的待遇,自己将会疯狂成什么样子?
人人都说豪门之中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可为何要如此折磨这些可怜之人,以满足自己的享乐私欲呢?她们同样是人,也是爹娘十月怀胎生养出来的,在豪门里给人端茶倒水、洗脸洗脚已然活得极为卑微,却未曾料到还要遭受这般不堪的屈辱……那一晚,秋灵许久许久才逐渐平静下来。
第二次洗脚时,刚开始洗,秋灵便直接说道:“洗干净,擦干就好,无需暖脚。”
两个小丫头恭敬地应了一声,其中一个名叫胭脂的还微微抬起头,感激地看了秋灵一眼,梨花却无动于衷。原来这些丫头并非心甘情愿如此作贱自己,只是她们身为奴隶,身不由己啊!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极其低下,秋灵其实一直都清楚这一点。她曾见过村里的其他小姐妹,年纪尚小,便被父母强行嫁出,根本不管女孩愿不愿意。嘴上说是为女孩寻觅好婆家,可实际上就是将她卖给婆家,收取银钱,要么为儿子购置一房媳妇,要么只是为了交私塾学费。女孩到了婆家,小小的身躯,便要挑起整个家的所有家务,还时常会遭受丈夫或者公婆的虐待。这般不公的待遇,因为秋治和云耀族的开明,秋灵自己从未亲身经历过。而眼前的小丫头,显然一直生活在悲惨的境遇之中。
在这个时代,投胎的确是一门技术活。秋灵在羡慕豪门中贵小姐优渥生活的同时,这些生而为奴的女子又何尝不羡慕秋灵呢?虽然秋灵的生活充满艰辛,吃穿用度都极为匮乏,但她活得有尊严,从不卑微,是父亲和阿姐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她的脊梁骨始终是挺直的。
秋灵满心心疼这些卑微的女子,但她也深知,以自己微薄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这个残酷的世界。更何况自己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同为女子,相互怜惜。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对两个小丫头怒吼过,也不再挑剔任何事情,打算平静地与她们共度在训练营的时光。
她对待小厮、丫鬟、医者以及周玉都极为客气。她也曾试着询问周玉,能否放这些小丫头和下人自由,周玉只是微笑着,却不说话。
小剧场
秋灵看着周玉疑惑的问:“为何笑而不答?”
周玉摇头:“不要说这些女子其实都是被家人卖掉,或者因家族犯了重罪被抄家者,放了她们,她们也无家可归。光是一点,这里是边关,几百万里的黄沙,她们可能自己回去吗?”
秋灵沉默,不要说弱女子,就算她也无此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