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交易,反而进行得比林天鱼预想中要迅速得多。
布莱恩亲眼见证过那堪称神迹的一幕,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力量,早已超脱了“凡俗”的范畴。与这种存在进行交易,任何基于“算计”与“试探”的拉锯,都将是对神圣本身的一种亵渎。
而当酋长亲眼看到,林天鱼只是随意地一挥手,二十箱封装完好的「医药」与六十袋「包装生存食品」,便如同凭空出现的幻术般,悄无声息地堆满了石屋那本就不大的空地时,他也默默地闭上了嘴。
那是一种最直接,也最蛮横的“实力展示”。它无声地宣告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所拥有的,是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可以随身携带的“移动仓库”。与这种存在讨价还价,本身就是一种不自量力的愚蠢。
对于林天鱼而言,这笔交易简直是血赚。
他用一堆在自己眼中约等于废品的物资——一个回血速度慢到令人发指,另一个则是跨越了近两个世纪光阴、令人一言难尽的“古董肉干”——轻描淡写地,便换来了三件真正意义上的“珍品”。
「复活机械液」,「心灵训练器:灼热视线」,以及一个关于「远古机械巨黾」的、无比珍贵的情报。
至于那份名为「特性释放剂:善良」的奇特药剂,则被布莱恩坚决地留了下来,无论林天鱼如何暗示,这份药剂似乎都与部落的某种核心价值观产生了冲突,并非交易的筹码。
在萨满那充满了神秘主义的解释之中,这份药剂并非用来“改造”族人,而是作为一种终极的、充满了仪式感的“惩戒”,专门用来对付那些罪大恶极、却又因为种种原因无法被直接处死的囚犯。
“让一个恶贯满盈的灵魂,在善良的枷锁中度过余生,这,才是对‘恶’本身,最彻底的净化。”
这是布莱恩的原话。
当然,正如中学思政教科书上那段早已被他背得滚瓜烂熟的标准答案所言:
「“和羹之美,在于合异。”人类文明多样性是世界的基本特征,也是人类进步的源泉。世界上有200多个国家和地区、2500多个民族、多种宗教。不同历史和国情,不同民族和习俗,孕育了不同文明,使世界更加丰富多彩。」
他想自己此刻的行为,应该也算是某种形式的“文化交流”与“相互借鉴”吧。
至少,这群人没有对他或者他那可爱的小女朋友动过半分歪心思,他,自然也不是什么滥杀无辜的恶徒。
交易的最后,布莱恩倒是好心地,为他指明了前往更广阔天地的道路。
一边,是手持着一根由不知名兽骨打磨而成的、充满了原始气息的“指点杆”的部落萨满。他正对着一张铺在矮几之上的、由整张「巨犀」兽皮鞣制而成的、充满了手绘线条与古老符号的粗糙地图,用一种充满了史诗与神话色彩的、古老的语言,讲述着前往“远方”的道路。
“顺着那条会‘低语’的河,一直走到‘巨人之眠’山脉的尽头。绕过那片被‘枯萎’所诅咒的黑色森林,你便能看到一座由‘钢铁与白石’所筑成的、属于‘罪恶之人’的城市。”
这所谓的“罪恶之人”的城市,便是帝国的一个城市。
而另一边,林天鱼则对照着存在自己电脑里面的星球模型,这是“远行星号”还在太空的时候,对附近进行建模得到的。
他需要将萨满口中那些充满了诗意与想象力的、模糊的自然地标,与自己手中这份卫星地图,进行一次跨越了数千年文明代差的“同声传译”。
那条会“低语”的河,其“低语”的源头,不过是因为河道在某个特定的狭窄隘口,形成了一处高低落差巨大的瀑布。
“巨人之眠”山脉,则是一条在板块挤压之下形成的、整体走向酷似一个侧卧人形的褶皱山脉。
至于那片被“枯萎”所诅咒的黑色森林……林天鱼的目光,在全息地图上那片呈现出诡异的、代表着“生命信号极度稀疏”的深灰色区域上,多停留了几秒。
「听起来跟奇幻小说的开场似的,“勇敢的冒险者啊,请穿过闹鬼的森林,去寻找传说中的失落之城吧”。」
林天鱼默默吐槽了一句。
最终,当林天鱼将所有线索尽数拼凑、校准,并在那张庞大的人口热点图上进行反复的交叉比对之后,一个全新的、比眼前这个小部落要亮上几个量级的、闪烁着醒目橙红色光芒的大型聚落坐标,已然被他精准地锁定。
确实也比这个小部落要大上一圈,只是……
挺远。
直线距离,超过七百公里。
在离开之前,林天鱼还有一个小小的、充满了学术好奇心的实验要做。
以他的认知,一个长期与外界隔绝、人口基数又如此之小的封闭社群,再叠加上那套奇葩婚配制度……其基因库,本应早已沦为各种隐性遗传病的温床。
要知道,那位酋长口中充满了自豪的、足以作为整个部落婚配制度缩影的七位妻子,便有六位是同族,另一位还是从别的部落劫掠而来,最后还成功跑路了。在这种近乎于“内循环”的繁衍模式下,各种隐性遗传病的突变率,按理说,应该早已飙升至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
当那一份份【溯源解析】报告,在他视网膜上悄然浮现时,林天鱼那张本还带着几分“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脸庞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困惑。
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地中海贫血,没有白化病,没有血友病,甚至连最常见的、由基因缺陷所导致的免疫系统紊乱都未曾发现。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运气好”了,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对现代遗传学最基础的公理的公然挑衅!
也罢。林天鱼缓缓地摇了摇头,将这个充满了违和感的异常,打包存入了他脑海中那名为“待解之谜”的文件夹里。
不再有半分停留,转身,朝着萨满所指引的「远古机械巨黾」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