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回到最初。”她的声音空灵,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神话,“宇宙最初,只有‘存在’和‘虚无’。”
“你,你的衣服,你脚下的土地,空气,水,花,乃至星辰宇宙……所有这些,都是‘存在’。或强大,或微小,但它们都‘是’。”
“而‘虚无’,是背景板,是绝对的‘无’。没有意义,没有属性,没有边界。它本身,什么都不是。”
她停顿了一下,让这个概念在众人心中沉淀。
“但问题在于,”她话锋一转,“绝对的‘存在’是无法被认知的。就像一幅画,如果涂满了颜料,没有一丝空白,那它什么也不是,只是一片混沌的色彩。唯有在‘虚无’的映衬下,‘存在’才能被定义,被感知,才有了意义和价值。”
“‘存在’的本质,是膨胀,是繁衍,是竭尽全力地诞生更多的存在,用无数的‘有’去填满‘无’。”
“而‘虚无’的本质……”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法则般的冰冷,“是让一切重归于无。”
“这两者,是永恒的对立,是驱动一切的根本矛盾。”她的目光扫过众人,“而‘灭绝’……”
她微微停顿,给出了最终的、也是最具冲击力的定义:
“‘灭绝’,就是‘存在’意识到,唯有通过自我的部分削减与更新,才能避免被‘虚无’整体性地、彻底地吞噬。它是‘存在’为了对抗终极的‘无’,而创造的……最残酷也最有效的免疫系统。这一点,是得到‘虚无’认可的。”
“我清除病变的、僵死的、可能引来‘虚无’全面入侵的细胞,让他们有序地回归‘虚无’,是为了让‘存在’这个整体,更好地活下去。”
“现在,你们明白了吗?”她看着脸色惨白、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老人,“让我这个免疫系统去承诺保护某一个细胞……这不仅不合理,而且,一旦我这么做了,就意味着我本身的功能失调。届时,引来‘虚无’的注视,我们……都将一起,归于真正的、永恒的‘无’。”
宴追道:“我是站在‘存在’与‘虚无’之间的看门人。”
“我的职责,是维护这条边界,确保‘存在’不至于因过度膨胀而引来‘虚无’的全面抹杀,也确保‘虚无’不会无序地侵蚀,让‘存在’彻底失去活力。因为两者,缺少任何一个,这个宇宙都将不复存在。”
“没有存在的宇宙,”她缓缓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仿佛托举着万物,“将是一片永恒的死寂,连‘空无’这个概念本身都将失去意义,因为再无任何东西可以去定义它。”
“而没有‘虚无’的宇宙,”她抬起另一只手,与第一只手相对,仿佛在压制着什么,“将是无限拥挤、无限致密的‘一切’,所有可能性被压缩到极致,没有运动,没有变化,没有过去与未来,同样是一片无法想象的凝固。”
她将双手缓缓合拢,在胸前形成一个微妙平衡的姿态。
“唯有‘存在’与‘虚无’相互依存,相互对抗,又相互界定,才有了你们所能认知的这片星辰大海,才有了时间与空间,才有了……生与死,以及介于两者之间的一切。”
“所以,您刚才提到的,当群狼环伺时……”她特意重复了这个比喻,语气带着清晰的界定,“那是‘存在’与‘存在’之间的战争。”
“‘存在’内部的竞争与吞并,仍在‘存在’的范畴之内。”她明确地划出了界限,“只要不触及‘存在’与‘虚无’之间的根本平衡,只要不引来‘虚无’的全面侵蚀……那种层面的存亡争斗,与我这个‘看门人’无关。”
“所以,请你们不要来打扰我。我不会,也不可能介入‘存在’之间的战争。这并不是我怕死……”
“而是我即平衡。我若介入,平衡即破。届时,我想守护的一切,连同你们在内,都将失去意义。”
“这也是,为什么灭绝的权柄只能在我一人之手。”
“因为这份力量,太过绝对,也太过危险。它必须由一个绝对中立、超脱于所有‘存在’兴衰之外意志来执掌。任何一丝个人的偏好、情感的波动、乃至对某个特定‘存在’的怜悯,都会让这权柄从天平化为主观的屠刀。”
“若权柄分散,若‘灭绝’可以被祈求、被交易、被不同的意志所左右……那么宇宙将不再是遵循法则的运行,而会沦为众神凭个人喜怒进行清理的屠宰场。那将是比任何‘虚无’侵蚀都更加快速、更加彻底的……终结。”
“所以,”
她做出了最后的总结,也是最终的警告。
“不要再来试探我的底线,不要再来祈求我的怜悯。”
“回到你们的位置上去,作为‘存在’,去进行你们的战争,去谱写你们的存亡。”
不过,她还没加冕,她还可以钻点空子!
但她绝壁不会告诉他们的!
宴追刚要推开门,“啊,对了,”她像是刚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语气轻快地说,“其实你们找我也没用。”
“因为,站在你们面前的,都不是本体。”
“只是一个……脚趾头而已。”
“我啥能力都没有哒。”
“本体那家伙,可是超能躲的。”
“不过,如果你们伤害我爸妈,本体肯定会出现的。”
“但是,我想你们绝对不会愿意跟本体对上。”
“因为她和我不一样。”
“而我也会拼死反击的。毕竟霍家的那团黑色物质,就是我,那还是被我压缩的部分。”
“我这根脚趾头,哪怕能吞掉你们这个城市,还嫌地方太小不够舒展呢。”
说完这句极度凡尔赛的话,她终于心满意足地推开门,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嘴里还哼着:“我是快乐的小脚趾~咿呀咿呀哟~”
门轻轻关上。
李国栋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乃至整个世界观,都在今天被反复碾碎,然后被这个哼着儿歌离开的“脚趾头”,踩在上面蹦迪。
老首长缓缓坐回椅子,摘下眼镜,用力按压着睛明穴。
他一生经历无数大风大浪,但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到如此……无力且荒谬。
他们动用国家力量,进行了一场关乎世界存亡的谈判。
结果对方派来的代表,是个自称“脚趾头”、“啥能力都没有”、但随手就能拿出“压缩版宇宙级灾难”的……还在哼儿歌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