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轻合,最后一丝属于萧煜的气息也被隔绝在外。
死寂,如浓稠的墨汁,瞬间泼满了整个房间。
我被独自留在这方狭小的天地里,心跳声在耳边轰鸣,撞击着胸腔,也撞击着这令人窒息的安静。方才那短暂急促的夜枭哨音,如同冰锥,刺破夜幕,也刺入我刚刚因得知部分真相而稍定些的心神。
紧急联络?重大变故?
是针对赵珩的,还是针对这里的?与我有关吗?
无数可怕的猜想疯狂涌现,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吞噬。我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站在原地,遵循萧煜最后的指令——不要出去,锁好门窗。
我踉跄着扑到门边,手忙脚乱地将门闩插好,又冲到窗边,检查每一扇窗棂是否严实。做完这一切,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蜷缩起来。
夜,从未如此漫长,也从未如此喧嚣。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庭院里任何一丝微弱的响动——也许是野猫跳过墙头,也许是风吹动树叶,甚至可能只是这老旧的屋舍本身发出的呻吟——都让我浑身一颤,惊悸地望向声音来源,心脏一次次提到嗓子眼。
那屋顶的窥视者,是否去而复返?周掌柜是否真的被完全瞒过去了?萧煜孤身前去,是否会遭遇不测?那声哨音代表的,究竟是希望,还是毁灭的开端?
时间一点点 crawl(爬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紧握着那支旧笔,冰冷的玉石笔杆几乎要被我的掌心捂热。它是我与过去、与赵珩之间唯一的、脆弱的联系。在这孤立无援的惊惧之夜,它成了我唯一的寄托。
“赵珩……”我在心底无声地呼唤,带着哭腔,“你到底在哪里……”
若他在此,我是否不必如此惶惑无助?可若他在此,是否意味着这风暴已彻底将我们卷入中心?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个时辰,却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终于,院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落地声。
我猛地抬头,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屏息凝神地“听”着。
不是萧煜平日那种完全无声无息的步伐,这脚步声……更沉,更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踉跄?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紧接着,是压抑的、短促的三声叩门声——笃,笃笃。
是我与萧煜约定过的暗号!
是他!他回来了!
巨大的 relief(解脱感)冲上头顶,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扑到门边,颤抖着手拉开门闩。
门刚开一条缝,一个沉重的身影便带着夜间的寒气和淡淡的……血腥味,猛地倒了进来!
“萧煜!”我低呼一声,慌忙扶住他。
他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呼吸粗重而急促。借着透入的微弱月光,我看到他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紧抿的唇边似乎有一抹未擦净的血迹!他的夜行衣深色处,颜色愈发深黯,左臂处的衣料被撕裂,有明显的湿濡痕迹。
他受伤了!
“你……”我骇得魂飞魄散,急忙用尽全身力气撑住他,将他往屋里拖,同时紧张地望向门外漆黑的庭院。
无人跟踪。
我迅速再次敲好门,将他扶到榻边坐下。
“怎么回事?你伤到哪里了?”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慌忙想去点灯查看。
“别……点灯!”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捏得我生疼。他的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听我说……时间不多……”
我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只能就着月光看他。
他剧烈地喘息了几下,努力平复呼吸,眼神却锐利得惊人:“信号是陷阱……我们的人……出事了……”
短短几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我耳边。
“京城……恐怕有变……王爷……联络中断……”他每说几个字,都显得异常艰难,伤口显然疼痛至极,“此地……已不安全……他们……很快会查到这里……”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让我浑身冰冷。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他试图站起身,却因牵动伤口而闷哼一声,险些栽倒。
“可是你的伤!”我扶住他,看着他惨白的脸和不断渗血的伤口,离开?我们能去哪里?以他现在的状态,如何能逃得过可能的追捕?
“顾不了……那么多……”他咬牙,从怀中摸索出一个极小的、不足一指长的竹管,塞进我手里,他的手冰冷而沾满黏腻的血污,“这个……收好……死……也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竹管入手微沉,冰凉刺骨。
“这是……”
“王爷……给你的……”他气息愈发微弱,眼神开始涣散,却仍强撑着,“若……若我……未能护你出去……找……‘青州先生’……说出……‘云深不知处’……”
他的话未说完,身体猛地一颤,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涌出唇边。
“萧煜!”
与此同时——
商行前院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暴烈的撞门声!犬吠声、呵斥声、火把的光芒骤然划破夜空,将窗纸映得一片昏黄!
混乱的脚步声和兵刃出鞘的锐响如同潮水般,正朝着后院我们所在的方向汹涌而来!
他们来了!
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萧煜猛地睁大眼睛,用尽最后力气将我往后面一推,低吼道:“走!后窗……快走!”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拔刀,却已是强弩之末。
巨大的惊骇之下,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我死死攥住那枚染血的竹管,看了一眼挡在门前、试图为我争取最后时间的萧煜,一咬牙,猛地转身扑向房间的后窗!
孤夜惊变,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