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正堂内宽敞明亮。许昌引着萧非到客位坐下。一名侍女立刻给萧非奉上茶水。
而那位跟了进来的丞相府的长史则悄无声息地走到许昌身边,俯下身,用极低的声音快速嘀咕了几句,显然是在告知许昌萧非的来意以及刚刚与萧非交谈打听来的消息。
萧非端起刚刚侍女奉上的热茶,假借看屏风眼角余光却偷偷瞥向许昌,敏锐地捕捉着许昌的神情。只见许昌听着丞相府长史的耳语,面色如常,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偶尔极轻微地点了几下头,看那样子仿佛只是在听一件寻常的公务汇报。
这份养气功夫,让偷偷观察许昌神情的萧非心中也不由暗赞一声:老狐狸。接着喝了一口茶水,发现这是当下最流行的饮茶方式煮茶法,也就是将茶叶与姜、枣、橘皮、薄荷等物一同烹煮而成,萧非实在对此无甚兴趣,没有在喝只是默默将其放下。
丞相府长史汇报完毕,许昌挥了挥手,丞相府长史便躬身退了出去,并在走出去后轻轻带上了正堂的门。
萧非见正堂门关上,而许昌也是一副十分淡定样子,萧非顿时也不着急说正事了,反而指着茶水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十分自然地对许昌道:“丞相,今日不知怎的,口中乏味的很,不想饮茶,可否劳烦给我换一些热水来喝?”
许昌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道:“自然可以。”便扬声吩咐门外去取热水,接着对萧非道:“看来酂侯不爱喝着煮茶法的传闻是真的了,那么我曾在陛下那里喝的新式茶水,看来也是酂侯的手笔了。”
萧非谦虚说道:“只是陛下喜欢尝试新鲜事物罢了。”
很快,一名侍女敲门,在许昌的许可下,送上一冒着丝丝热气的清水。
萧非道了声谢,端起水,轻轻吹着气,却并不急于饮用。
在侍女重新退出关上门后,许昌也端起自己的茶水,呷了一口,那样子好像在告诉萧非他一点也不着急。
萧非见此心想:你还端上了,反正我也不急。也随之浅浅喝了一口,那样子仿佛在说,来啊,看看谁着急。
一时间正堂内就只有两人喝水的声音。
就在此时忽然,从许昌背后的那座高大的屏风方向,极其轻微地传来一声“咯吱!”异响。
这声音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但是正好赶上堂内俩人均未发声,萧非听得真切瞬间抬头目光下意识地便转向那座轻声问道:“丞相这是?”
许昌轻咳一声已做掩饰,接着仿佛随意地问道:“酂侯今日到府见我,可是陛下哪里有要事找我?”
萧非没有回答许昌的问话,耳朵微微一动做出努力倾听的动作,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继续问道:“丞相,你这屏风后......”
许昌见萧非还想追问,反应极快,不等萧非把话问完,立刻提高了声音,以一种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异响的样子,直接将话题引回正事上,“酂侯,方才听长史隐约提及,陛下有口谕传达?不知......”说到这里许昌刻意顿了顿,像是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继续问道:“可是与边关急报有关?”语气还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许昌这一打岔。果然成功地将萧非的注意力从屏风的异响上拉了回来。
萧非反正一点不着急,就先不直接回答关于口谕的问题,反而顺着许昌的话问道:“咦?照丞相你所说,你也知晓边关有急报传来了?不知可否告知是怎么知晓的?”
许昌听见萧非的话面色不改,甚至还微微皱起眉头,露出一副恰到好处的疑惑神情,对着萧非说道:“边关急报?什么边关急报?酂侯,刚刚我有说边关急报了吗?”说着他还轻轻摇头,语气十分自然,用一种仿佛萧非听错了似的语气解释道:“刚刚我的长史与我耳语,酂侯你也看到了吧,我只是刚刚听我的长史跟我说,酂侯你是来传达陛下口谕的。却不知陛下有何口谕需要酂侯亲自来传达于我?”
萧非被许昌这突如其来的、近乎无赖的否认噎了一下,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荒谬和无语,但是也只能暗自腹诽:好你个老狐狸,真不愧是能当上丞相的人,刚才明明是你自己先提的边关急报。这转眼就不认账的能力真是让我望尘莫及。不过,你是丞相,你位高权重,你耍无赖除了陛下谁能拿你怎么样?你厉害!你说没提就没提吧!不过我今日也算是学了一招。
虽然萧非心里在疯狂吐槽,但面上却不能戳破。只能顺着许昌他的话,带着几分无奈说道:“许是我听差了吧。不过,陛下让我来传达的口谕,确实与边关刚刚送来的急报有关。”说完萧非顿了顿,细细观察着许昌的反应,见对方依旧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便简略地将今日那份边关急报的内容简单说了一遍。
虽然只是简单说了一遍,但萧非还是脑中还是出现了朱中大夫在匈奴王庭如何慷慨激昂怒骂匈奴单于的场景。因此萧非非常激动义愤填膺的主要讲下了下,匈奴的军臣单于如何无礼,朱中大夫如何斥骂被害。
许昌听着萧非讲述急报内容,脸上的表情逐渐从疑惑转变为震惊,再到最后的震怒。当萧非说到朱中大夫被杀时,许昌居然猛地一拍案几,只不过他的这个拍案几的动作给萧非一种既显愤怒又不失丞相体统的感觉。接着还许昌还说:“酂侯,不好意思失礼了。”
萧非被许昌这一下子弄的恢复理性,慢慢平复语气又说了一下,副使如何带回消息,以及边境集结的匈奴人,后续进行后撤的诡异举动。
最后当萧非说完,全部急报内容。许昌霍然起身,须发皆张,痛骂道:“蛮夷!禽兽之辈!安敢如此!辱我天朝,辱我天子,竟然还敢杀我使臣,此仇不共戴天!”他骂得义正词严,胸膛起伏,显得激动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