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吃正好!咱去找!”二蛋来了精神,“小玲,拿上小铲子,拎个篮子。妈,您在家歇着,千万别再瞅灯了,闭眼养神儿。我俩去去就回!”
“这黑灯瞎火的,你俩上哪儿找去?”徐兰不放心。
“放心吧妈,南城墙根儿那边荒地多,我记得以前见过有长得像胡萝卜缨子的野草。鼻子底下有张嘴,大不了问问夜里拾粪的老头儿,他们门儿清!”二蛋说着,已经风风火火地套上了破棉袄。
小玲也被二哥的劲头带动了,赶紧找来工具。
兄妹俩趁着微弱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门。夜里风更冷了,吹得人直缩脖子。
“二哥,那野胡萝卜,真能行?”小玲有点怀疑。
“书上写的,准没错!”二蛋说得笃定,其实心里也有点打鼓,但这时候不能露怯,“总比干等着强。就算找不到野胡萝卜,能找到点别的能吃的野菜根也行,多少都沾点营养。”
两人来到南城墙根下的荒地里,借着月光,瞪大了眼睛搜寻。二蛋一边找,一边回忆着书上说的胡萝卜植株的样子。
找了得有半个多钟头,冻得手脚都快僵了,还真让二蛋发现了几丛叶子有点像的。他蹲下使劲一挖,果然带出几个细溜溜、土黄色的根茎,凑到鼻子前一闻,有一股淡淡的、类似胡萝卜但更冲些的味道。
“就是它!快挖!”二蛋兴奋地招呼小玲。
兄妹俩忙活了一阵,挖了小半篮子的野胡萝卜根。虽然个头小,样子丑,但总算没白跑。
回到家,徐兰还老老实实在炕上躺着呢,听见动静忙问:“找着了?”
“找着了!妈,您就瞧好吧!”二蛋拎着篮子钻进厨房。
他把野胡萝卜根洗干净,找了个破瓦盆,又翻出他那套捣鼓“润滑剂”的家伙事——一个小石臼。他把胡萝卜根切碎了放进去,使劲捣烂,直到捣出橘红色的汁液,然后用一块干净的纱布过滤,好不容易才滤出小半碗浑浊的、颜色很深的胡萝卜汁。
“妈,趁热喝!”二蛋把碗端到炕沿。
徐兰坐起来,看着那碗颜色怪异的汁液,犹豫了一下:“这…这能行?”
“大补!绝对好玩意儿!”二蛋把碗往前又递了递,“您想啊,兔子为啥眼睛那么亮?就是吃这玩意儿吃的!”
徐兰被儿子这歪理逗得哭笑不得,但看着儿子一脸认真和期待,还有旁边小玲也使劲点头,心一横,接过来屏住呼吸,“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嚯!这味儿…真冲!”徐兰咧着嘴,赶紧喝口水漱口。
“良药苦口利于病!”二蛋嘿嘿一笑,“以后每天一碗,坚持喝!”
安顿好老娘,二蛋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光靠这个估计还不够,见效慢。他还得琢磨别的路子。
第二天,二蛋没闲着。他琢磨着鱼肝油的事儿,溜达到了什刹海边。冬天湖面结了冰,没啥渔船。他跟岸边修船的一个老师傅套近乎,递了根珍藏的烟卷,闲聊起来。
“渔船?早不出海了,没油,网也破了。”老师傅嘬着烟屁股,“就老陈头那条破船,发动机坏了半年了,瘫在那儿,跟堆废铁似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二蛋眼睛一亮:“陈师傅的船?在哪儿搁着呢?”
老师傅往远处指了指。
二蛋立马找了过去。果然,一条破旧的木船歪在岸边,发动机舱盖开着,里头的机器锈迹斑斑。
二蛋围着转了两圈,心里有了点谱。这机器型号老,毛病估计就是几个关键部件锈死或者堵塞了。他跑回家,拎上他那套宝贝工具就又来了。
鼓捣了整整一下午,手上沾满了油污,冻得通红,总算让那台老旧的发动机“吭哧吭哧”地又喘上了气儿!
老陈头闻讯赶来,看着重新转起来的发动机,激动得差点没给二蛋跪下!
“小兄弟!你可神了!这…这让我咋谢你!”
二蛋搓着冻僵的手,咧嘴一笑:“陈师傅,谢不谢的另说。您要是过意不去,等开春能捕鱼了,船上的鱼肝油…您给我留点就成!我娘眼睛不好,缺这个。”
老陈头一愣,随即拍着胸脯保证:“没说的!绝对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第一锅熬出来的鱼油,我先给你送来!”
成了!二蛋心里那另一半石头,也总算落了地。虽然远水解不了近渴,但总算有个盼头。
晚上,徐兰喝着儿子捣鼓出来的第二碗胡萝卜汁,看着二蛋冻得通红、裂了口子的手,心疼得直抽抽:“你说你…为口吃的,遭这罪…”
“这算啥罪?”二蛋满不在乎地甩甩手,“等开春陈师傅送了鱼肝油来,配上这个,保您眼睛比那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还亮堂!”
正说着,小玲拿着名单和笔过来了,表情有点严肃,又有点小骄傲:“妈,名单我抄完了,您核对一下?”
徐兰一愣,接过名单对着灯光(加了滤镜的)仔细看。字迹工工整整,一笔一划,比她平时写的还规整几分。
“你…你抄的?”徐兰有点不敢相信。
“嗯!”小玲点点头,微微扬起下巴,“您眼睛不好,以后这抄写的活儿,我包了!保证不出错!反正我现在学校课也不多。”
徐兰看着女儿一下子变得这么懂事担当,再看看旁边虽然累但一脸“老六”得意笑容的儿子,鼻子一酸,心里却暖烘烘的。
“好,好……我闺女长大了,能顶事了……”她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赶忙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名单,“字儿是比我写得好……行了,明儿就这个贴出去!”二蛋在一旁乐不可支:“瞧见没,妈?这就叫分工协作,科技与人力相结合!您哪,就安心当您的总指挥,具体活儿,交给我们小的!”昏暗的灯光下,徐兰端详着一双儿女,那模糊的影子在她眼中仿佛渐渐明亮起来。
这天晌午,徐兰手里攥着街道刚发下来的几张珍贵的布票,心里头正琢磨着该给孩子们添件冬衣了。她拉过小燕,想比划比划尺寸,这一比划,心里头“咯噔”一下。
“小燕,你站直喽,贴门框上。”徐兰皱起眉头,招呼着刚放学回来的二蛋,“二蛋,你来瞅瞅,小燕这个头……是不是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