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她小声说,“我们班王小胖说…说他爸要给他买个铁皮铅笔盒,带磁铁的…”
雷二蛋乐了:“咋?羡慕了?等你下次考一百分,哥也给你想办法淘换个更好的。”
雷小燕眼睛亮了:“真的?”
“真的。”
小家伙破涕为笑后,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手里紧紧攥着补好的作业本,一蹦一跳地跑开了。
徐兰看着二蛋,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丫头啊,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心思也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不好哄了。”
雷二蛋站在一旁,并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妹妹远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他不禁感叹,妹妹确实一天天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了。
此时,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新买的自行车上,自行车被擦拭得一尘不染,闪闪发光,靠墙根整齐地停放着。
堂屋里,灯绳被拉得长长的,灯泡的瓦数很高,把整个屋子都照得亮堂堂的。
收音机里传出悠扬的梆子戏声,虽然声音不大,但那咿咿呀呀的曲调却为屋里增添了几分温暖的氛围。
雷大炮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高末,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他的脚底下还跟着戏文的节奏,轻轻地打着拍子。
徐兰则静静地坐在炕沿上,借着明亮的灯光织着毛衣,她的针脚细密而均匀,毛线团在笸箩里滚来滚去,仿佛也在为这温馨的画面增添一份生机与活力。
雷小燕则趴在小方凳上,聚精会神地拿着蜡笔画画。她的小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着如何让画面更加完美,那认真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雷二蛋坐在桌子另一边,手里拿着根铅笔,正给雷小玲讲一道物理题。“……所以这杠杆省力,不光看长短,还得看力臂咋算,明白没?”雷小玲咬着铅笔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窗户玻璃上蒙了一层淡淡的水汽,隔开了外头的冷清。炉子上的水壶滋滋响着,冒出白乎乎的水汽。
雷二蛋讲完题,放下笔,往后靠了靠。目光扫过屋里:爹的报纸,妈的毛线,小妹的画,姐姐的习题,收音机里的戏文,炉子上的水汽……还有窗外那辆安静的二八大杠。
他心里头忽然就踏实下来。
这一年,从待业在家到轧钢厂,从后勤杂工到技术科,磕磕绊绊,竟也走了这么远。家里日子,也从紧紧巴巴,到现在添了大件,顿顿能见点油腥。这小院,更是成了这一片有名的和睦地界。
隔壁院的吵闹,就像远处传来的噪音,听着膈应,却扰不了这屋里的暖和。它反倒像个警钟,时时提醒着,眼前这平淡踏实的日子,有多金贵。
技术上的难题,车间里的轰鸣,都在厂里。只要蹬车回到这院门口,听见里头的动静,看见这窗上的光,心就定了。啥烦难,好像都能搁一搁。
第三卷啥样?他不知道。技术科的王工,新来的实习员,许大茂那阴恻恻的眼神,还有那堆旧图纸里的老思路……前头肯定还有不少事。
但他不怕。
技术还能学,日子还能过。有这小院在,有这灯亮着,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戏文唱到了尾声,收音机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徐兰放下毛衣针,起身去灌暖水瓶。雷大炮打了个哈欠,折起报纸。雷小燕举着她的画嚷嚷着让大家都看。
雷二蛋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小妹的脑袋。
镜头拉远,97号小院在秋夜里亮着,窗棂上人影晃动,安稳,暖和。
风起于轧钢之畔,终定于灯火小院。
雷二蛋的日子,就在这冷暖交织中,继续往前过着。
入了秋,天儿凉快了不少,可这心里头的热乎劲儿,一点儿没减。
头天晚上,97号院里,雷大炮特意开了瓶地瓜烧,嘬了两口,脸膛子通红,巴掌拍得二蛋肩膀砰砰响:“好小子!争气!后勤科那帮人这回没话说了吧?凭本事进的技术科,给老子长脸!”
徐兰在一旁,又是笑又是瞪眼:“轻点儿!儿子这身板儿经得住你这么拍?二蛋啊,去了技术科可不比后勤,那都是文化人儿,眼珠子顶在脑门儿上,你稳着点儿,少说话多做事……”
“知道知道,妈,您就放心吧。”雷二蛋扒拉着碗里的面条,含糊应着。心里头琢磨的却是技术科那台据说老出毛病、谁都怵头的进口车床,要是能琢磨明白……
“二哥,技术科有电烙铁吗?能帮我修修文具盒不?”小妹小燕眨巴着眼。
“去去去,你二哥是去搞技术革新,不是给你修破烂儿的。”大妹小玲一把拉开她,自个儿却凑过来,“哥,听说技术科资料室有好多外国杂志?能借回来看看不?”
“嘿,你们俩……”二蛋乐了,家里这氛围,比啥都舒坦。
只有窗外隐隐约约飘过来的骂街声,有点煞风景。
“挨千刀的!缺了大德的!偷我家煤砟子!不得好死……”贾张氏那嗓门,穿透力极强,隔着墙都听得真真儿的。
雷大炮嘴角一撇,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说道:“得了吧,95 号院又开始唱戏啦。别理他们,咱们该吃吃,该喝喝。”
二蛋听了,连忙点头表示赞同。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二蛋的脸上,他早早地起了床,洗漱完毕后,换上了徐兰特意为他翻出来的、洗得干干净净的劳动布工作服。这件工作服虽然有些年头了,但却被徐兰洗得崭新,仿佛还能闻到那股淡淡的肥皂香味。
二蛋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然后精神抖擞地走出家门,迈向轧钢厂技术科的办公室。
当他推开门的那一刻,一股与后勤维修那大通间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的窗户擦得明亮如镜,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几张宽大的绘图板整齐地靠墙摆放着,桌上没有榔头钳子等工具,取而代之的是丁字尺、计算尺以及一摞摞的图纸资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水味儿,还有一种让人难以言喻的“文化气儿”。
办公室里已经坐了三四个人,都埋着头,有的画图,有的看书,没人抬头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