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票,交钱。徐兰把那手绢包拿出来,一层层打开,点出钱和工业券。售货员点清,开了票,又拿红漆在车大梁上写了编号。
那辆崭新的永久二八大杠,就算正式归了雷家。
雷大炮推着车,胸脯挺得老高,车把上的铃铛偶尔被他拨弄一下,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徐兰跟在旁边,脸上是止不住的笑。雷二蛋走在另一侧,看着爹妈高兴,心里也热乎乎的。
这一路,回头率十足。崭新的大杠自行车,在这年头可是稀罕物。认识雷大炮的街坊远远就喊:“老雷!添大件了!行啊!”
雷大炮嘴上谦虚:“嗨,厂里奖励孩子,非让买…”那调门却扬得老高。
进了97号院,更是炸了锅。
“哎呦!新车!”张婶第一个瞅见,围裙都忘了解就凑过来,“永久牌!真地道!”
赵大爷背着手过来,眯眼瞅了瞅:“大炮,这得小二百吧?你们家这可真是…鸟枪换炮了!”
院里几家人都出来了,围着新车啧啧称赞。小孩子们想伸手摸,被大人赶紧喝止。
徐兰笑着招呼:“以后大家伙儿有啥急事,要用车,言语一声啊!”
雷大炮把车支在堂屋正当间,拿过抹布,仔仔细细地擦,虽然车上根本没灰。雷小玲围着车转圈,小声问:“二哥,我啥时候能学?”
雷小燕直接抱住车轱辘:“我的!以后带我上学!”
徐兰摸着光滑的车座,凉凉的,心里却滚烫:“真好…这以后可方便多了。”
雷大炮擦着车,已经开始规划:“赶明儿休息,我带你们去城外清河边上转转!驮着吃的,咱也来个郊游!”
雷家买了新自行车,那股子高兴劲儿还没散干净呢。
第二天晌午,雷二蛋正蹲院里,拿着块细绒布,给新车链子上油,擦得那叫一个仔细。徐兰在屋里准备晚饭,雷小玲写着作业,院里安安静静。
就在这当口,隔壁95号院,突然就跟点了炮仗药捻子似的,“嗷”一嗓子,炸开了锅。
起先是个尖利的女声,扯着脖子骂,离得远,听不清具体词儿,但那调门又急又怒,穿透力极强。紧接着就是个老婆子的声音,更高更泼,连哭带嚎,中间夹杂着“丧良心”“缺大德”之类的词儿。
雷二蛋停下手,支棱起耳朵。徐兰也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棵葱。“隔壁这又是闹腾啥呢?”她皱了皱眉。
动静越来越大。男人的吼声、女人的哭叫、孩子的尖哭,混成一锅粥,噼里啪啦往人耳朵里砸。隐约能听见“鸡!”“赔!”“小偷!”之类的字眼。
“妈,我听着像是许大茂跟贾家又干起来了?”雷小玲也放下笔,有点害怕地往外看。
徐兰侧耳听了听,脸色沉了下来:“八九不离十。准没好事。听着动静,比以往都大。”
正说着,就听见“哐当”一声,像是啥东西被踹翻了,接着就是许大茂那公鸭嗓子,吼得岔了音:“……就是他!准是他!除了你们家这小崽子,全院找不出第二个手这么贱的!赔我的鸡!我那下蛋的老母鸡!”
贾张氏的声音立刻顶了回去,又尖又厉,跟刀子刮锅底似的:“放你娘的屁!许大茂你血口喷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谁看见我家棒梗拿你家鸡了?你那破鸡没准让黄鼠狼叼了,你赖我们家孩子!你个缺德带冒烟的,活该绝户!”
这话可捅了马蜂窝了。许大茂最恨人说这个,顿时暴跳如雷:“老虔婆你骂谁?!
就是你孙子偷的!有人看见他下午在我鸡笼子边上转悠!不是他是谁?赔钱!少一分都不行!”
“谁看见了?你让他站出来!看我不撕烂他的嘴!”贾张氏嚎叫着,“我们家是困难,但我们不偷不抢!你这是往我们头上扣屎盆子啊!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没法活了啊……”她开始拍着大腿干嚎。
秦淮茹带着哭腔的声音插进来,试图劝解:“大茂哥,您消消气,有话好好说…棒梗他下午是出去玩了一会儿,可他说没拿…兴许是鸡自己跑丢了…”
“跑丢?笼子门关得好好的!就是让人掏了!”许大茂不依不饶,“秦淮茹,你也别装好人!孩子就是你惯坏的!今天不赔钱,我…我砸了你们家锅!”
“你敢!”一个粗嗓门猛地炸响,是傻柱。他显然刚被惊动,从屋里冲出来。“许大茂你长本事了?欺负女人孩子算什么能耐?有本事冲我来!”
“傻柱!这儿没你事!滚一边去!”许大茂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
“怎么没我事?这院里头还轮不到你撒野!”傻柱梗着脖子就顶了上去。
接着就听见推搡声、叫骂声、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嚎声,彻底乱成了一团。易中海那试图调解的声音被完全淹没,听着就着急上火。刘海中那拿腔拿调的“开会!必须开会!”也没人搭理。阎埠贵估计躲得远远的算计得失呢。
这通闹腾,动静太大了,97号院这边听得真真儿的。张婶早就扒着门缝往外瞅了,赵大爷也皱着眉站在院里。
“啧,”徐兰把手里的葱一扔,“这还让不让人消停了?为两只鸡,值当这么闹翻天?”她到底是街道干部,听着隔壁这无法无天的吵闹,职业习惯就上来了,可这又不是她管的片区,只能干着急。
雷二蛋把擦车的布扔盆里,站起身。隔壁那鸡飞狗跳的动静,衬得自家这小院越发安静。他瞅了瞅堂屋那辆新车,又听了听隔壁贾张氏那穿透力极强的咒骂和许大茂气急败坏的吼叫。
“这还让不让人吃饭了!”雷大炮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碗里的棒子面粥都晃了出来,“为两只鸡,闹得跟死了人似的!丢人现眼!”
徐兰叹口气,把咸菜碟子往他那边推了推:“少说两句吧。贾家是困难,可棒梗那孩子…唉,确实不让人省心。许大茂也不是省油的灯,逮着理还不往死里闹?”
雷小玲小口喝着粥,小声问:“妈,街道办不管吗?”
“管,怎么不管?”徐兰没好气地说,“我下午就听说了,王主任带人去了,调解半天,没用!贾张氏那个闹腾法,许大茂又咬死了不松口,傻柱还跟着瞎掺和,三位大爷谁也压不住阵。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