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更是被这平静却杀气腾腾的话吓了个哆嗦,趁着众人愣神的功夫,跟条泥鳅似的,拉开院门,“哧溜”一下就蹿了出去,连句客套话都没敢留。
“二蛋!你……你想干啥?”徐兰最先反应过来,松开抱着雷大炮的手,几步冲到儿子面前,脸上惊魂未定,声音都变了调,“可不敢乱来啊!那些嚼舌根的,都是阴沟里的耗子,见不得光!咱身正不怕影子斜,甭搭理他们!日子久了,谣言自个儿就散了!你可不能……”
“妈!”雷二蛋打断了母亲焦急的劝阻,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他目光扫过家人,最后落在老爹雷大炮那张余怒未消、却也被他刚才的话勾起一丝复杂探究的脸上。
“您放心,我不是爹。打上门去?那是莽夫,是下下策。打不着耗子,反惹一身臊,还脏了咱家的地界儿。”
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带着点“蔫坏”的弧度,“咱得用脑子,用点……技术活儿。”
“技术活儿?”雷大炮眉头拧成了疙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啥技术活儿?你小子又想鼓捣啥幺蛾子?”
雷二蛋没直接回答老爹,反而蹲下身,轻轻擦掉小妹雷小燕脸上的泪痕,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小燕子,不哭了啊。二哥没事儿,二哥厉害着呢。来,帮二哥个小忙,好不好?”
雷小燕吸溜着鼻子,大眼睛还红着,怯生生地问:“帮……帮啥忙?”
“去后院,”雷二蛋指了指通往后院的小门,“找赵爷爷家的小石头玩去。玩的时候啊,悄悄问问小石头,知不知道隔壁95号院易爷爷家丢钱的事儿?是什么时候丢的?这两天,易爷爷家有没有什么生人进出?或者……有没有谁特别关心易爷爷家的事儿?”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记住,是悄悄问,就像玩捉迷藏说悄悄话那样,别让别人听见。问完了就回来,二哥给你留糖吃。”
“问小石头?”雷小燕似懂非懂,但听到“玩捉迷藏”和“糖吃”,小脸立刻亮堂起来,用力点头,“嗯!我懂!悄悄问!”她显然是从大姐讲的故事里学来的词儿,说完,也不哭了,一抹脸,像只接到任务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就往后院跑去。
“二蛋!你让燕子去打听这个干啥?她还是个孩子!”徐兰急了。
“妈,小孩子才不起眼。”
雷二蛋站起身,眼神冷静,“小石头跟燕子玩得好,又是95号院后邻居,小孩子之间说话没顾忌,比咱们大人去打听强。
再说,燕子机灵,知道轻重。”
他转向母亲,语气郑重了些,“妈,您在街道办,消息灵通。您这两天,留心打听打听,看看咱这片儿,除了95号院,还有没有别的院子最近也丢过东西?尤其是……跟易大爷家丢钱时间挨得近的?”
徐兰看着儿子那双沉静却透着决断的眼睛,心里虽然还是七上八下,但那份没来由的慌乱却奇异地被压下去不少。
她用力点点头:“行!妈知道了!下午我就去街道办转转,旁敲侧击问问老姐妹儿们!”
“姐,”雷二蛋又看向雷春梅,“你那几天,是不是都在家?我出去淘换东西那两天,啥时候出去的,啥时候回来的,都跟谁一块儿,你还记得不?帮我捋捋。”
雷春梅立刻拍胸脯:“记得!怎么不记得!头一天你一大早就奔废品站了,回来都过晌午了,带回来一堆旧报纸包的玩意儿!
那天张婶也在咱家,跟我一块儿缝被子来着,她能作证!
第二天你是下午出去的,说是去鸽子市碰碰运气,回来天都快擦黑了,两手空空,就蹲工具棚里鼓捣你那堆破烂儿到半夜!
张婶那天下午好像也来过一趟,送了点萝卜缨子!”她脑子清楚,时间线捋得明明白白。
“好!”雷二蛋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张婶能作证他在家的时间,这就是最有力的不在场证明!谣言里说他“晃悠”的时间点,他要么在家,要么在废品站或鸽子市,有目击证人!
“爹,”他最后看向雷大炮,目光坦荡,“您工具箱里,还有没有那种……很小的,圆圆的,带小铁珠的轴承?最好是报废的,内圈或者滚珠没了也没事儿,只要外圈还在。”
雷大炮被儿子这一连串冷静、条理清晰的安排弄得有点发懵,下意识地皱着眉:“废轴承?你要那玩意儿干啥?工具棚废料箱底下好像有几个,锈得不成样子了,当垫片都嫌糙。”
“有用。”雷二蛋言简意赅,没多解释,转身就钻进了他的工具王国。
雷二蛋径直走到角落那个破木箱前,掀开盖子,在里面一阵翻找。
铁屑、铜线、旧螺丝、断锯条……叮叮当当一阵响。
很快,他翻出来两个锈迹斑斑、沾满油泥的轴承外圈。
正是之前雷小燕帮他“找到”的那种。尺寸不大,内径约莫有茶杯口大小。
他拿着这两个锈疙瘩,走到工作台前,拧亮那盏罐头瓶台灯。
昏黄的光线下,他仔细端详着这两个废轴承外圈。
一个锈蚀严重,几乎看不出原貌;另一个虽然也满是锈迹,但整体结构还算完整,内圈滚珠槽的轮廓清晰可见。
就它了!
雷二蛋拿起那个相对完整的轴承外圈,固定在简易台钳上。
抄起一把半旧的钢锯——“嗤啦!嗤啦!”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飞溅的零星火星再次响起。他这次动作更快,更精准,沿着轴承外圈的一个侧边,小心翼翼地锯开一道深口子,但并未完全锯断,留下一点连接,让它能勉强维持一个“c”形开口环的样子。
接着是锉刀,“嚓…嚓…嚓…”地打磨切割面,去掉毛刺和锋利的边缘。
动作沉稳而迅捷,带着一种心无旁骛的专注。
然后,他从废料堆里翻出一块巴掌大小、约两毫米厚的铝板边角料(可能是哪个旧机箱上拆下来的),又找出一个废闹钟里拆下来的小喇叭(只有硬币大小),几根细铜线,一小截干电池(电量微弱,但还能用),还有之前做“驱鼠仪”剩下的一些电子元件——一个小型振荡电路板(输出固定频率的微弱脉冲信号)和一个微动开关。
他的脑子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车床,图纸在意识里飞速成型。手指翻飞,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