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立刻指着雷二蛋:“孙姐,刚才就他在这儿清点的!肯定是他数错了!或者……谁知道呢,刚来的,手脚毛躁……”这话里的暗示,恶毒得很。
雷二蛋心里火“腾”就上来了,这分明是栽赃!他刚才清点时,李强就在旁边晃悠,还“好心”地帮他搬了一下箱子!
但他知道,跟李强这种浑人当场吵起来没用,孙姐先入为主,肯定更信“老人”。
他强压着火气,脑子飞速转动,回想刚才的细节。忽然,他注意到箱子角落有一个不太明显的撕扯痕迹,像是被什么钩了一下。
“孙姐,”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我刚才数的时候,这箱子角好像就有点破,会不会是搬运的时候掉出去了?要不,咱们顺着来路找找?或者问问搬运的师傅?”
孙姐皱着眉,看了看那箱角,又狐疑地看了看李强。李强眼神有点闪烁,嘴上却还硬:“找什么找?肯定就是你数错了!”
就在这时,旁边办公室那个曾被雷二蛋帮忙修过抽屉锁的文员大姐路过,顺口插了一句:“哎,孙姐,刚才我看搬运科的小王搬东西过来时,好像是有副蓝手套从箱子里掉出来,他捡起来塞自己裤兜里了,我还以为是他自己的呢……”
真相大白!
孙姐立刻瞪向李强:“你还愣着干嘛?去找小王要对数去!一天天的,干活毛躁,还乱咬人!”虽然也骂了李强,但明显把主要责任归给了搬运工和“数错”(虽然是被干扰)。
李强闹了个大红脸,灰溜溜地跑了。孙姐又没好气地瞪了雷二蛋一眼:“以后干活仔细点!别毛毛躁躁的!”
雷二蛋心里憋屈,但也没再分辨,只是默默地把剩下的手套码放整齐。他知道,在这地方,有时候真相没那么重要,息事宁人才是常态。这哑巴亏,吃得不痛快,但至少没被真的冤枉了去。
晚上回到家,饭桌上的气氛有点闷。雷二蛋扒拉着碗里的白菜粉条,没什么胃口。
徐兰最是细心,一眼就看出儿子情绪不对:“二蛋,咋了?厂里不顺心?”
雷二蛋叹了口气,把砂轮机的事和李强栽赃的事,简单说了说,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郁闷:“……就没这么干事儿的!纯属恶心人!那砂轮机明明废透了,非让我修……还有那李强,自己手脚不干净,还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哼!”雷大炮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眉毛立了起来,“哪个厂没几个这号搅屎棍?老油条,地癞子!欺生!甭搭理他们!干好你自己的活儿,让他们挑不出刺儿就行!等本事练出来了,谁瞧不起谁还不一定呢!”话是这么说,但他攥紧的拳头显露出他的火气。
徐兰则是满脸心疼,夹了一筷子炒鸡蛋放到雷二蛋碗里:“我儿子受委屈了……那起子小人,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多吃点,啊?咱不气,咱好好干活,堂堂正正挣钱,让他们说去!”
连小燕都感觉到气氛不对,眨巴着大眼睛,把自己碗里一块小小的肉丁夹给雷二蛋:“二哥吃肉,吃了肉有力气,不怕坏人!”
看着家人关切的眼神,听着他们质朴却暖心的话,雷二蛋心里的那股憋闷和委屈,慢慢被熨平了些。是啊,跟家里这温暖比起来,厂里那点破事儿算个屁!
他深吸一口气,把那股郁气压下去,用力扒拉了几口饭,含糊道:“嗯,知道了爹,妈。我不气,就是有点腻歪。放心吧,我能处理好。”
吃完饭,他没像往常一样立刻钻回自己小屋鼓捣东西,而是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看着院子里清冷的月光。
隐忍?用本事说话?道理他都懂。但怎么个“隐”法,怎么个“说话”法,这里面门道可就深了。硬碰硬肯定不行,那太蠢。一味忍气吞声?那也不是他雷二蛋的风格。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起来,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打着,脑子里那些“老六”的细胞开始活跃。
“穿小鞋是吧?栽赃是吧?”他低声自语,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冷飕飕的笑意,“行啊,哥们儿这技术宅的膝盖骨,是合金钢打的!看咱们谁先硌疼了脚!”
“等着吧,有的是功夫慢慢玩儿。”
月光下,他那张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上,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算计和沉稳。这后勤的江湖,第一波风浪,算是拍到他身上了。怎么把这风浪搅合回去,甚至借力打力,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吃了瘪,穿了小鞋,雷二蛋心里那点憋屈劲儿没持续两天,就转化成了另一种更隐蔽、更蔫儿坏的能量。硬碰硬?那是傻柱子才干的活儿。他雷二蛋的战场,从来就不在明面上。
他开始更加留意身边流动的一切,尤其是那些看似无用、却被大多数人忽略的**信息**。
维修组的报修单,库房的领料记录,工人们闲聊的只言片语,甚至老张对着报废零件骂骂咧咧时透露的碎片……在他眼里,这些都不是噪音,而是一条条蕴含着丰富情报的金线。他像个潜伏的老猎手,耐心地编织着这张信息的大网,等待着一击必中的机会。他的“老六”雷达,全面转向了信息搜集与分析模式。
这机会,没多久就来了两个。
头一个,出在库房。
这天下午,三车间的一个小组长,姓周,火急火燎地跑来库房领料。这人雷二蛋有印象,技术不错,但脾气急,有点傲气。
“孙姐!快!领五把xx-35规格的高速钢铰刀!急用!”周组长把领料单拍在桌子上,脑门子上都是汗。
孙姐扶了扶眼镜,慢条斯地查着账本:“xx-35?这规格可不常用啊……我看看库存……哟,就剩六把了,你们这一下要领五把?”
“可不是嘛!一批精密件,孔要求高,废了两把了!这玩意娇气,稍微对刀不准或者排屑不畅就得崩刃!耽误生产啊!”周组长急得直搓手。
孙姐一边慢悠悠地找钥匙开专用工具柜,一边嘀咕:“这月都领第三回了,你们车间跟这铰刀干上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正在旁边整理货架的雷二蛋心里猛地一动。xx-35铰刀?精密孔?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前几天看到的一份报废品回收记录,里面好像就有好几把同型号崩了刃的铰刀,都出自三车间!而且,他之前帮赵师傅整理工具时,听赵师傅随口提过一嘴,说三车间新上的那台立式钻床主轴有点轻微的径向跳动,干粗活没事,干精密活容易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