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柜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将哈利与外界彻底隔绝。德思礼一家粗重的呼吸和鼾声是唯一证明时间仍在流逝的噪音。哈利盘膝坐在硬板床上,汗湿的额发贴在皮肤上,呼吸轻微而克制。
他掌心向上,一枚仅有指甲盖大小、由纯粹青紫色电光勾勒而成的玄奥符文,正静静悬浮在寸许高的空中。符文结构极其简洁,却蕴含着雷霆的迅疾与破邪的意志,正是《雷霆淬骨初解》中最基础的“惊蛰”符——寓意唤醒与警示。
凝聚这枚微缩符箓,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心神和对道种之力那点可怜的掌控力。道韵流转不能有丝毫偏差,能量输出必须精准到微毫,既要保证符文的稳定性,又要将其能量波动压制到最低,避免引来头顶那缕如同毒蛇般窥伺的蚀魂烟。
“去……”哈利在心中默念,碧绿的眼眸死死锁定那枚缓缓旋转的微小雷符。他意念微动,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符文,如同引导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微小炸弹,缓缓飘向碗柜门板下方那道狭窄的缝隙。
符文穿过缝隙的瞬间,哈利立刻切断了与它的能量连接,同时将自身道种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顽石。
微缩雷符失去了能量支撑,瞬间变得极其黯淡,如同一点微不可见的尘埃,混入女贞路4号门前草坪上那些普通的、被阳光晒得焦干的草屑之中,再无半点特殊气息。
做完这一切,哈利如同虚脱般向后靠去,大口喘息,胸腔剧烈起伏。成功了……但也是最无奈、效率最低下的方法。这枚微缩符箓无法主动寻找赫敏和罗恩,只能依靠最原始的“守株待兔”,希望他们还会再次尝试来女贞路探查,并足够敏锐地发现这一点几乎不存在的能量印记。
他将自己彻底埋入碗柜的黑暗与寂静中,意念沉入道种,进入深度的调息恢复,如同受伤的幼兽舔舐伤口,等待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陋居的厨房温暖而拥挤,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泥土和狐猸子皮毛的混合气味。韦斯莱一家正围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桌旁享用迟来的早餐,但气氛却有些沉闷。
赫敏·格兰杰坐在金妮旁边,小口啃着一块涂了厚厚黄油的面包,眉头紧锁,褐色的眼睛下方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她面前摊开着那本厚厚的《常见魔法毒素与解药》,但目光却根本没有落在书页上。
“还是没回信吗?”罗恩·韦斯莱压低声音,凑过来问道,嘴角还沾着燕麦片,“你的猫头鹰昨天就回来了。”
赫敏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焦虑:“没有。海德薇带去的信他肯定收到了,但……没有回音。这不像哈利。”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放在腿上的、那个装着鼠尾草书签和符文临摹图纸的小布袋,“我担心……德思礼家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或者……他那种新力量出了什么问题?”
罗恩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雀斑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更加明显:“我们昨天差点就被他姨父发现了!那家伙像个……像个暴怒的犀牛!”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身上,“哈利看起来……好像没事,但又好像……很紧张?”
“我们必须再做点什么!”赫敏猛地合上书,声音带着决绝,“不能就这么等着!如果真是那种‘蚀魂烟’的主人……那个玄诚在窥探,哈利一个人太危险了!”
“可是我们能做什么?”罗恩苦恼地抓着他火红色的头发,“爸爸说魔法部现在对滥用麻瓜物品和擅自使用飞路网盯得特别紧!我们没法再去女贞路了!而且……我们连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厨房壁炉里绿色的火焰猛地一闪!亚瑟·韦斯莱的身影伴随着一阵飞灰踉跄地钻了出来,脸上带着罕见的凝重和一丝疲惫。
“亚瑟?怎么了?”莫丽·韦斯莱立刻放下锅铲,担忧地问。
亚瑟拍了拍身上的灰,压低声音:“部里开了紧急会议。关于霍格沃茨那起‘煤气泄漏’事件。”他看了一眼孩子们,犹豫了一下,“情况……比想象的要复杂。现场残留的能量痕迹非常……古怪,不属于任何已知的黑魔法体系。福吉部长很紧张,要求严格保密,并加强了对所有异常魔法波动的监控,尤其是……与东方有关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赫敏和罗恩:“所以,孩子们,最近……一定要格外谨慎。不要进行任何非常规的魔法通信,也不要试图……嗯……进行未经批准的跨国界魔法探查。”他的目光在赫敏那个装着符文图纸的小布袋上停留了一瞬。
赫敏和罗恩的心瞬间沉了下去。魔法部的监控?这意味着他们连用猫头鹰传递敏感信息都可能被拦截审查!哈利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妮·韦斯莱默默地坐在一旁,脸色苍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袍子边缘,眼中充满了对哈利的担忧和一丝未散的后怕。
一种无力感和更大的焦虑,笼罩了陋居的厨房。
翻倒巷深处,“博金-博克”黑魔法商店。空气凝滞,弥漫着灰尘、腐烂和黑魔法物品散发出的、令人不安的甜腻恶臭。橱窗里,枯萎的人手、染血的首饰、诅咒的挂毯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静止的噩梦。
店内深处,一个布满污垢的玻璃柜后,阴影扭曲蠕动。一张苍白、瘦削、如同骷髅上覆盖着一层蜡皮的脸缓缓浮现——正是商店主人,卡拉克塔库斯·博金。他细长的手指如同蜘蛛腿般划过柜台上一件刚刚收来的、布满铜绿和暗红色污渍的青铜器皿——那器皿的造型古怪,像是一个扭曲的、没有瞳孔的人眼。
博金那双浑浊的、仿佛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眼睛,此刻却微微眯起,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商人特有的精明光芒。
“有趣……”他声音嘶哑如同摩擦的砂纸,“非常古老……非常……邪恶的炼制手法。不是埃及的,不是北欧的……更像是……远东那边的巫毒玩意儿……上面还沾着新鲜的……怨念和一种……冰冷的、从未见过的能量残留……”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尖一缕微弱的黑烟渗出,小心翼翼地点在青铜眼瞳之上。
滋……
青铜眼瞳猛地一颤!表面污渍仿佛活了过来般蠕动!一个极其微弱、扭曲、充满痛苦和怨毒的意念碎片,如同濒死者的呓语,传入博金脑中:
“……窥探……失败……雷霆……排斥……星……核……”
碎片转瞬即逝,青铜眼瞳彻底黯淡,变成一件死物。
博金猛地收回手指,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惊疑不定。
“雷霆?星核?”他浑浊的眼珠转动着,看向商店角落里一个被黑布覆盖的、一人多高的立式镜子(厄里斯魔镜的仿制品?),“霍格沃茨……最近古怪的动静……还有马尔福家那个小崽子惹出的麻烦……难道都和这有关?”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柜台,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这种未知的、强大的、似乎能引起魔法部紧张的力量……或许……奇货可居?
与此同时,霍格沃茨城堡,地下一层,斯内普教授的魔药办公室。
阴冷、潮湿的空气里混合着上百种魔药材料古怪的气味。斯内普如同巨大的蝙蝠,隐没在书架投下的浓重阴影里。他手中拿着一份最新的《预言家日报》,头版头条是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笑容僵硬地视察霍格沃茨“灾后重建”工作的照片。
斯内普的薄唇勾起一丝冰冷的、充满讥讽的弧度。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报纸上,而是落在自己办公桌角落——那里,放着几片极其细微的、在昏暗光线下几乎看不见的、呈现出诡异暗紫色的冰晶碎屑。这是他昨夜在城堡八楼,靠近Astraphos塔楼入口处的地面上,偶然发现的。
他用指尖拈起一片碎屑,冰冷的、带着腐蚀性能量的刺痛感立刻传来。他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里,却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极深的忌惮。
“蚀魂烟……”他无声地吐出这个词,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他认得这种能量气息,与奇洛后脑勺那片残存的邪恶、与那本被摧毁的日记本核心的污秽,同源同质!但更加精纯,更加……古老和可怕!
“东方的毒药……竟然渗透到了这里……”斯内普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层层墙壁,望向塔楼的方向,“赵静清……你的敌人……比黑魔王更加麻烦……”
他猛地收起冰晶碎屑,黑袍翻滚,如同融入阴影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滑出办公室。他需要去见邓布利多。有些界限,已经被打破了。
Astraphos塔顶,观星台。死寂依旧。星云凝固,星辰无光。
赵静清寂灭的躯壳倚靠在水纹巨石旁,如同一尊完美的玉雕,了无生机。
然而,在他冰凉摊开的掌心,那枚温润的玉符表面,一道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裂痕,正悄然弥合。裂痕弥合处,闪过一丝微弱到极致的碎金光芒,随即隐没。
与此同时,塔楼底层,环形书架上,那卷蒙尘的兽皮卷轴表面,另一个黯淡的银色符文,同步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这一次,符文闪烁的轨迹,隐约构成了一个极其古老的、代表“隐匿”与“守护”的云雷纹印记。
塔楼之外,城堡地脉中,那处古老石室的如尼文阵眼再次波动,一丝微不可查的能量流被悄然引动,汇入霍格沃茨庞大的守护魔法阵体系,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这些分散的、微弱到极致的波动,依旧杂乱无章,仿佛寂灭体系无意识的神经末梢抽搐。
但在遥远的破碎道观,玄诚周身的蚀魂烟再次剧烈翻涌了一次!他掐算的手指猛地一顿,暗紫漩涡般的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回光返照?还是……垂死挣扎?”他冰冷的声音在废墟中回荡,“霍格沃茨的魔法阵……为何对道韵残留如此……敏感?竟能自发扰动天机,遮蔽贫道推算?”
他周身蚀魂烟凝聚,再次化作一道更隐秘的意念毒针,刺向霍格沃茨!这一次,目标不再是漫无目的的扫描,而是精准地刺向Astraphos塔楼的核心!他必须确认,赵静清到底死透了没有!
碗柜中。哈利猛地睁开眼!道种核心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尖锐的悸动!仿佛被无形的毒针远远刺探了一下!
虽然那窥探瞬间就被霍格沃茨整体的守护阵波动(那无意识弥合的玉符和闪烁的符文所引动)干扰、偏斜、消散,但哈利依旧惊出了一身冷汗!
对方……越来越不耐烦了!探查的频率和针对性在增加!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赫敏和罗恩被魔法部监控,无法提供有效帮助。德思礼家随时可能因为他的异常而爆发,暴露风险激增。头顶的窥探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
必须离开!必须尽快回到霍格沃茨!只有在那里,在Astraphos塔楼的范围内,在邓布利多的庇护下,他才能获得喘息之机,才能更快地掌握力量,才能……弄清真相!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看向碗柜门板的缝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芒。
是时候……让德思礼一家,彻底“厌弃”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