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甲山红崖之下,地动山摇!灰白色的死气如同狂怒的巨蟒,从崖壁裂缝中喷涌而出,卷起漫天碎石!散落在地的红石碎屑在那一缕诡异月光的刺激下,内部暗红的血丝疯狂扭动,发出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仿佛无数细小的虫豸即将破石而出!
“退!快退!”沈墨厉声嘶吼,声音在狂风的尖啸和山石的崩裂声中几不可闻!
石匠阿鲁反应最快,他常年与山石打交道,对危险的感知远超常人。他一把拽住离他最近、有些吓懵的一名亲兵,同时将手中的沉重铁锤狠狠砸向脚下震颤最剧烈的一块地面!
“走这边!”阿鲁大吼,指向一处相对平缓、由巨大基岩构成的凹陷处。疤脸军汉和另外两名亲兵也反应过来,护着沈墨,连滚带爬地冲向那处凹陷。
轰隆!咔嚓!
就在他们扑入凹陷的瞬间,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一大片山体在浓郁灰气的侵蚀和内部血丝石屑的躁动下,轰然崩塌!碎石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烟尘混合着灰气冲天而起!若非阿鲁及时指引,众人此刻已被活埋!
众人蜷缩在凹陷的基岩下,惊魂未定地喘息着。外面是山崩地裂般的末日景象,灰气狂涌,血丝隐现的石屑如同活物般在烟尘中滚动跳跃。那缕引发异变的惨淡月光,不知何时已被厚重的铅云彻底吞噬。
“这…这红崖…是活的?!”一名亲兵脸色惨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沈墨紧握着那块在混乱中依旧没松手的红石碎屑,此刻它内部的暗红血丝在失去月光后似乎蛰伏了下去,但那股冰冷、死寂中带着诡异生命感的气息却更加清晰。他抬头望向崖壁上那些在灰气中若隐若现的天书符号,心中寒意更甚。这红崖,远不止是地脉泄露点那么简单!
地动山摇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渐渐平息。灰气依旧弥漫,但喷涌的势头减弱了许多。散落的红石碎屑也安静下来,恢复了冰冷的死寂。
“此地不可久留!”疤脸军汉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和石粉,心有余悸,“沈医正,半日时限已过大半,我们…”
沈墨何尝不知时间紧迫!但红崖就在眼前,灰气源头、天书符号、诡异的血丝红石…线索就在咫尺,却如同隔着天堑!贸然靠近,刚才的崩塌就是前车之鉴!
“阿鲁兄弟,你可知这崖壁上是否有相对安全、可供探查的路径或平台?”沈墨看向向导,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阿鲁眉头紧锁,望着那令人心悸的赤红崖壁,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忌惮:“有…有一条我爹他们采石时开凿的栈道,通往半崖一处平台,视野最好,能看清大部分天书符号。但那栈道年久失修,而且…越是靠近崖壁,死气越重,心神会被侵蚀!我爹他…”他握紧了拳头,没有再说下去。
“就去那里!”沈墨当机立断。半崖平台,是目前唯一的选择!他拿出阿鲁赠送的那块百年枫香木胚子,沉甸甸的木质散发着温润的生机气息,让他因灰气侵蚀而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这胚子能抗邪,我们轮流拿着,或许能多撑一会儿!”
众人别无选择,在阿鲁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绕开崩塌区域,朝着隐藏在嶙峋怪石后方的古老栈道摸去。
栈道果然破败不堪,仅容一人通行,脚下是腐朽的木板和湿滑的青苔,外侧便是深不见底的幽谷。浓稠的灰气如同冰冷的潮水,不断从崖壁裂缝中涌出,拍打着众人。手持枫香木胚的人走在最前,那淡淡的木香如同微弱的灯塔,勉强在灰气的海洋中开辟出一小片相对“安全”的区域。饶是如此,越往上走,众人感觉呼吸越发困难,仿佛胸口压着巨石,耳边也开始出现细碎的低语和幻象,心智稍弱者恐怕早已崩溃。枫香木胚在灰气的持续侵蚀下,表面那层温润的光泽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就在众人艰难攀爬,距离半崖平台仅剩十余丈时——
“报——!蓝将军!八百里加急!金陵密旨到——!”
一个凄厉到变调、带着极致惊恐的嘶吼声,如同炸雷般从山脚下军营的方向传来!那声音穿透了弥漫的灰气,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山谷中!
帅帐方向!
沈墨等人攀爬的身形猛地一僵!八百里加急!金陵密旨!在这个节骨眼上?!
山下军营,中军帅帐。
蓝玉正焦躁地在帐内踱步,颈间银链的嘶鸣声尖锐得如同钢丝摩擦,他脸上那块石化灰斑已蔓延至下颌,刺痛感如同跗骨之蛆,时刻啃噬着他的神经。他时不时抬头望向晒甲山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暴戾、不耐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沈墨去了多久了?日落之前…他真能找到什么吗?
突然!
“报——!蓝将军!八百里加急!金陵密旨到——!”一名浑身浴血、显然是拼死疾驰而来的信使,连滚爬爬地冲破亲卫阻拦,扑倒在帅帐门口,手中高举着一个明黄色、缠绕着猩红丝带的沉重密匣!
那密匣出现的瞬间!
嗡——!咔!
蓝玉颈间那剧烈嘶鸣的银链,仿佛被一股无形的、至高的力量狠狠击中!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精钢崩断的脆响!一截足有三寸长的银链,竟生生崩断、碎裂!化为点点银屑,消散在空气中!
“呃啊啊啊——!”
蓝玉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双眼瞬间被狂暴的血色充斥!那断链之处,失去了束缚的血色藤蔓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毒龙,疯狂暴涨!不再是铠甲缝隙下隐现的纹路,而是瞬间化为数十条碗口粗细、狰狞扭曲、布满倒刺的暗红藤蔓,带着毁灭一切的暴虐气息,猛地破体而出!
离他最近的几名亲卫,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那狂舞的藤蔓瞬间洞穿胸膛、撕裂肢体!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溅满了整个帅帐!断臂残肢横飞!
“将…将军!”信使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密匣“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蓝玉,或者说被兵煞蛊彻底吞噬了神智的怪物,猛地低头,血红的眼珠死死盯住了地上的明黄密匣。一条粗壮的藤蔓如同巨蟒般卷起密匣,送到他面前。
蓝玉(怪物)伸出颤抖的、指甲变得尖锐乌黑的手,粗暴地撕开密匣上的猩红封条和火漆。里面没有冗长的圣旨,只有一张薄薄的、仿佛浸透了鲜血的暗黄色绢帛,上面用朱砂写着几个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充满了无尽杀伐与冷酷的大字:
“三日不焚崖,提头来见!——朱”
没有称谓,没有落款,只有一个冰冷的“朱”字!如同来自九幽的催命符!
“朱…元璋!!!”蓝玉(怪物)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音中充满了刻骨的怨毒、恐惧和疯狂的绝望!他周身暴涨的血藤疯狂舞动,将帅帐内的一切撕扯得粉碎!那封染血的密旨,被他狠狠攥在藤蔓之中!
“焚崖!焚崖!!”他仰天发出非人的厉啸,血红的眼珠死死盯着晒甲山红崖的方向,“沈墨!滚回来!给本帅烧了它!烧了那鬼地方!否则…提头来见!提头来见——!”
恐怖的咆哮声混合着藤蔓撕裂空气的呼啸,如同风暴般席卷整个军营!山下陷入一片更大的混乱!
半崖栈道上,沈墨等人听得清清楚楚!那非人的厉啸,那“焚崖”的疯狂命令,那“提头来见”的死限…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沈墨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蓝玉彻底失控了!兵煞蛊暴走!朱元璋的密旨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三日之期?日落之前?全都成了笑话!现在,立刻焚崖,就是蓝玉(怪物)唯一能执行的命令!
“快!上平台!”沈墨声音嘶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必须在蓝玉派兵焚崖或者彻底发狂之前,找到关键线索!
众人拼尽全力,终于冲上了半崖平台。平台不大,由人工开凿而成,视野极佳。抬头望去,那高达百丈、刻满蝌蚪星图般天书符号的赤红崖壁,如同血色天幕般压迫在眼前!崖壁裂缝中,灰白色的死气依旧丝丝缕缕地渗出。近距离观看,那些符号更加神秘莫测,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又像是某种邪恶的封印。
沈墨强忍着灰气侵蚀带来的眩晕和耳边的幻听,强迫自己冷静。时间不多了!他将那块暗淡了许多的枫香木胚塞给阿鲁,自己则掏出了那尊裂开“丙戌”符纹的判官傩面,戴在脸上!他需要傩面“天目”的力量,在有限的时间内洞悉关键!
嗡!
傩面覆脸,肃穆的嗡鸣暂时驱散了部分幻听。透过面具,沈墨看到的不再仅仅是崖壁和符号,而是无数道从崖壁深处流淌出的、如同粘稠污血般的灰气能量流!它们交织、盘旋,构成一个庞大而混乱的能量场!而崖壁上的天书符号,则如同一个个节点,在努力约束、引导着这些狂暴的能量,但显然力不从心,许多符号已经黯淡无光,甚至出现了裂痕!其中最大的一道裂痕,其位置和形状…竟与他傩面上那道“丙戌”裂痕隐隐呼应!
“果然有关!”沈墨心中剧震。就在这时,他目光扫过平台边缘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散落着一些采石工具和半块碎裂的石碑。
突然,沈墨的目光被石碑旁一个明黄色的东西吸引——那正是刚才被藤蔓卷起、又被蓝玉(怪物)在疯狂中可能无意甩飞出来的密旨匣!匣子已经碎裂,但一块暗黄色的衬里布片,被风吹到了平台角落。
沈墨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捡起那块衬里布片。入手是上等的丝绸,但吸引他目光的,是衬里布片的内侧——那里,竟然用极其隐秘的、近乎透明的特殊颜料,拓印着半张…红崖天书的符号图谱!图谱虽然残缺,但其中一个符号的残缺边缘,赫然与他傩面裂痕的“丙戌”符纹轮廓,严丝合缝!
这半张拓片…是谁拓的?又为何藏在朱元璋赐下的密旨匣衬里中?!
山下,蓝玉(怪物)那“焚崖”的咆哮声越来越近,仿佛带着千军万马正冲杀而来!血藤撕裂空气的呼啸如同死神的号角!
沈墨死死攥着那半张隐秘的拓片,又抬头看向崖壁上与自己傩面裂痕呼应的巨大符号裂痕,再低头看看手中红石碎屑内蛰伏的暗红血丝…无数线索碎片在脑海中疯狂碰撞!
“沈医正!下面…下面有火光!好多火把!朝山上来了!”一名在平台边缘警戒的亲兵发出惊恐的尖叫!
疤脸军汉和阿鲁脸色瞬间煞白!
沈墨猛地转身,透过傩面,他清晰地看到山下军营方向,无数火把汇聚成一条狰狞的火龙,正沿着山路,以疯狂的速度向着红崖方向席卷而来!为首那股狂暴、血腥、充满了毁灭气息的能量…正是兵煞蛊彻底暴走的蓝玉!
焚崖大军,已至!留给他们的时间,只剩最后几个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