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姑赤红的蔻丹合着暗红的鲜血,脸上惨白憔悴,双眼布着红丝,眼神满是恨意几近疯狂,看起来竟像是吃人血肉的女鬼。
黄怀生居高临下地望向那可悲又可怜的女子,沉声发问:“你是陆兰香?据我所知,你同这赖痞儿除了几日前的公堂应是没什么交集才是,现在又为何作出如此过激的举动?”
“呵……无甚交集……”
红姑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这些日子他没有一天能安然入睡的,一闭眼仿佛就能听见那些被赖痞儿祸害的人在她耳边哀声哭诉、厉声谩骂。
重获自由身是她这些日子支撑濒临崩溃的她唯一的支柱,是她心中唯一的希望。她一直在心中盘算赖痞儿为他赎身的日子,日日望着他签署的契文,可谁知没等来他帮她赎身的消息先传来的是她的死讯——确确实实的死讯。
“呵,怎么无甚交集,我恨不得他死,死的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红姑先是眼神恨恨地瞪着地上的死尸,整个人歇斯底里而后又忽然凄然一笑:“他死了……他死了……我也要死了……”
众人见她说话颠三倒四,行为疯癫无状,纷纷认定她是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疯了,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红姑见到赖痞儿尸体那刻,她心中的仅存的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一直支撑着她的念想一下子消失,她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玫瑰一样迅速衰败,眼神苍凉麻木。
红姑忽然抬头朝黄怀生凄然一笑,语气淡淡像是失了生机:“黄先生,您知道么,有那么一刻我差一点就可以跃出牢笼了。”
黄怀生眼神悲悯,温和地注视着她,静静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黄先生,我告诉你一件事吧。”
红姑轻轻将鬓边散落下来的青丝撩到耳后,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其实,我同赖痞儿并非无甚交集,他之所以能在雷渊城多次躲过搜捕全都是我在窝藏包庇他。”
她的话在人心中瞬间咋开轩辕大波,黄怀生神色未变似乎早就知晓,温声询问:“可正如你当日在公堂之上的证词所言,你那些日子一直称病待在勾栏院未曾外出,你又是如何包庇赖痞儿,窝藏他在何处的?”
“勾栏院底下有一个密室和一条暗道,那条暗道可以连通外面,我就是将他藏在那里,被他拐来的那三个孩子也被安置在那里,直到赖痞儿被捕那日我才将他们偷偷得送去了别处。黄先生您去一搜便知。”
红姑将真相说出来,心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前两日他听说官府将失踪的三个孩子找回时,出于内心的愧疚,她偷偷去看了一眼,见到才短短五日就身体消瘦许多面色泛白、眼神呆滞的小孩,心中一个咯噔,愧疚悔恨险些将她吞没。
她踉踉跄跄地跑去质问黄毛,黄毛只一句就将她堵的哑口无言:“我是混混不是菩萨,我不过是怕他们太过闹腾给他们每天的吃食混点软骨散、点点迷烟罢了,可没虐待他们。再说了,一切不是都是你的选择么。”
自从那日她心中的大石又多了一块,套在她脖子的缰绳也越发收紧时常将她勒得呼不上气,如今自由的梦碎了,相比回到那个声色犬马、污秽窒息的勾栏院,她宁愿入那冰冷阴暗的地牢,替自己赎罪。
黄怀生轻叹一声:“那你为何当时在公堂上不说?”
“那时......还有念想。”
“那你如今又为何愿意坦言自己的罪行?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一旦认罪,面对的不单是棍棒牢狱更有百姓的流言蜚语、唾弃谩骂。
红姑淡然一笑:“因为已经不重要了。”
“既如此,兰香姑娘,你和我们一同回衙门叙案吧。”
黄怀生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红姑点点头跟着他往衙门去,几个衙役则将地上的死尸拉去火葬,周围的百姓虽然震惊但随着事情告一段落而渐渐散去。
“陆兰香不幸落入风尘却依旧奋力挣扎想要摆脱困住她的牢笼,奈何她却用错了方法,现在投案自首也算是为了她的错事买单了,希望之后她能好好活着,为自己而活。”
秦朝歌有些唏嘘,心中虽然同情她被困红楼,可却不赞同她为了换取自由同恶徒做交易,包庇罪犯的行为。
“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
谢远之语气淡淡,垂眸看向秦朝歌,抬手将她的一缕乱发理好,悠悠道:“我们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