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阙山凌云阁中,两个仙风道骨的道人盘腿静坐,悠然入定,身后的正墙上挂着一个笔若游龙的道字,明风和明源刚跨入阁门,他们便悠悠睁开了双目。
两人恭敬拱手道:“弟子拜见两位师叔。”
紫魁道人和揽月道人相视一眼,见道门两个得意门生精神抖擞比之前更成熟几分,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徐徐开口道:“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此次你们下山历练有何感悟?”
明风会意上前一步,拱手回禀道:“此次下山并未有何异常之处,真龙之气虽弱了几分但是依旧能压住底下的魑魅魍魉,这天下暂时不会大乱,不过东方那边似乎有一个变数在,可待我们寻去,那异数却又消失了,弟子算不出来,只觉得是一股夹于天道与道外之力。”
紫魁道人眉头一拧,不自觉地用手捋动长须,哑然道:“竟连明风你都不算不出来那变数,看来这很可能就是师傅当年说的那不属天道的劫。”
学道之人根据自身的道学境界可以看到不一样的道,资质愚钝道学尚浅的人,只能看出皮毛的祸福气运,而资质卓绝如两位道人、明风明源二人则可以观生平明祸福,观天道定大统。
修道之人不能明自身祸福更观不了手握天道和人道之人的命格,国师涤尘是个例外,他在道学资质上是城阙山修道第一人,天赋绝佳,能窥得一二自身的道运。
“不属于天道的劫数?”
明风不解地望向紫魁道人。
“当年师尊仙逝时算出这俗世有一劫,那劫难的根源并不属人道也不属天道,可未来得及多说便驾鹤西游了。”
紫魁道人轻叹一声,语气中有淡淡的担忧。
揽月道人拍了拍身体有些紧绷的紫魁道人,沉静地开口道:“那异数既然有意隐藏自己的消息想来是他等待的时机未到,我们不必过于担忧,真到了那日我们提剑破了那劫就是,没有什么可以脱离天道的。”
紫魁道人颔首应道:“师兄你说的对,是我心思不够沉着。”
揽月道人宽慰一笑,目光转向一旁神情有些游离的明源,见他眉宇间青涩稚气少了许多,忍不住眼眸含笑,慈祥的问道:“明源此番历练我看你倒是成长不少,往日快活稚气的少年如今都染上了淡淡的忧伤了。”
明源听见揽月道人的话回过神来赶紧上前迈了一步,恭敬地回禀道:“禀告两位师叔,此次下山我确是看到了许多在山门中无法看到的人和事,这一路上我看到许多百姓都在底层备受煎熬而那些达官权贵坏事做尽却锦衣玉食、安度余生。我觉着这世道往往好人活得艰难下场唏嘘,坏人活得肆意安度余生,实在不公。”
揽月道人见他湛蓝的眼眸盈满深深的忧伤和痛苦,深知明源太过重情了,开口宽慰道:“我们会望气之术却不能强行插手常人的因果,这对情深之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呢,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源儿你太过重情了终会伤了自己。”
“揽月师叔,我习的是人道,若心如止水,冷情漠然那又怎么能深谙其道呢,人道之始便生于一个情字,弟子怕是这辈子也脱不了这个字了。”
明源湛蓝的眼眸如同容纳百川的大海,里面盈满了宽容亲和又带着淡淡的忧伤,让人见了都忍不住震颤。
揽月道人看着他们尚且青涩的脸庞,感叹道:“你们两人一人淡漠一人多情倒真应了你们所修习之道了,不像你们的师尊,天赋绝佳可这性子却与他们自己所修习之道截然不同。涤尘师弟修习观天道可却有一颗多情的心将自己困在牢笼中终日自苦,内心备受折磨;道桦师弟修习人道却六根不清沾染权势贪欲,走向自毁,害人害己……”
明源与明风对视一眼,小心开口问道:“涤尘师叔还未有出关的迹象么?”
紫魁道人苦涩牵强一笑,眼眸中泛起愧疚和心疼的神色:“涤尘师弟向来重情义,他顺应天道阻拦顾承霜和齐九月劫法场,任由好友走向死亡又与心上之人决裂,他明面上淡漠可心中定然时时自苦,七年了他还是没能走出来。”
“涤尘在道学天赋上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可是他多情重义的性子却也是最不合适坐上那位置的人,那位置太冷了,大道无情。”
“可恨我们的天赋有限,这重担只能落在两位最小的师弟身上,道桦师弟又走了歪道,观人道之责也一并落到了涤尘师弟身上,一个个责任像巨石一样压在他身上。”
揽月道人衣袍下的手猝然攥紧,整个人陷入一种自责愧疚和心疼的复杂情绪中。
明源心下一沉,深吸一口气,碧蓝的眼眸凝满坚定的决心,朗声承诺道:“两位师叔放心,我和明风定会努力修得道法为涤尘师叔分忧的,师尊当年走错了的路由我修正,我们定会让天人两道分明的。”
紫魁道人和揽月道人见他们二人一冷一热的眼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欣慰地点了点头,而后又忍不住开口叮嘱明源:“天亦有情天亦老,明源莫要处处留情,否则容易伤及自身。”
“是,明源谨遵师叔教导。”
明源乖巧颔首回应。
情由心生又岂是个人所能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