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厢房内,易夫人坐在桌子前,烛火给她略带愁绪和思索的眉眼打上一层暖光,她那双不同于年龄的清亮双目在烛光下更加亮堂。
她踌躇再三,开口说道:“老头子,我今日见着军儿,他的眉眼没变可我总觉得不像往常一样亲近,总感觉有一种疏离之感。”
易老爷座在床沿,黑眸染上笑意看向她,轻笑地宽慰道:“我看老婆子你是赶路赶糊涂了,我们同军儿都六年未见了,如今忽然相见自然会感到有些生疏和不自在的,你可就别一天天神神叨叨的了。”
易夫人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斥责道:“军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自然是比不得我们的亲近,所谓知儿莫若母,血浓于水呢。再说了,我同济儿也多年未见可亲近之意却未减半分,军儿待我们处处妥帖可我还是觉得像是隔了一层假面一样,心中不安得很。”
易老爷不甚在意地笑道:“好啦好啦,在云城时日日念叨着军儿,现在好不容易来到邑城了又整日患得患失的模样,再这么操心下去,你头上的所剩不多的青丝都要花白咯。”
“你这糟老头子没心没肺的,我自然比不得你自在!”
易夫人眉头一皱,没好气地哼了声,一副不想搭理他的神情。
“你这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爱耍脾气,说两句不合你意的话就像是吞了炸药包一样。军儿活生生的一个人站在我们面前难道还有假不成,世上哪里来的一模一样的,你真会当是戏文里演的狸猫换太子啊,再说了我看他的习惯动作倒同以往没什么很大的变化。”
易老爷见她侧着身故意不看他,眉眼染上怒气,扯唇一乐,好脾气地继续安抚,像是给一只发怒的雌狮顺毛一般。
易夫人听出他话中的纵容,眉间的不快散了些,终于赏了他一个眼神,继续说出心中的疑惑:“话虽如此,可今日军儿都未提过芸娘和宗儿,往日他最是把她们母子放在心上的。”
易老爷听了她的话也觉着有些不对,眉头一皱而后又放松了下来,斟酌着道:“或许他听到我们路遇刺杀过于担忧我们才一时忘了,你啊就别做多想了,再说了济儿同军儿是多年的生死兄弟又几乎整日同他在军营中,若你真的心中疑惑,等济儿来时问问他就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
易夫人轻叹一声,兴致缺缺地应道,她的话刚落,厢房一角有一抹衣角一闪而过消失在夜幕之中。
书房内,一个黑色魁梧的身影熟络地走到其中一块地砖前有规律地敲打了三长一短的轻响,一条一直向下延伸的幽深暗道出现在眼前,那人点起火折子,从容地走了进去。
那暗道又暗又窄只能容得一人通过,踏踏的脚步声在幽深的暗道中回荡,像是入了没有尽头的深渊,听得人生出一阵渗人的感觉。
暗道尽头处出现了间窄小的囚室,里面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看不出面貌的男子,他的四肢和脖子都被铁链锁着,同牢里判了死刑的罪大恶极的囚犯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最近你倒是来我这有点频繁啊,怎么?就算是拿到了玉佩也盖不住你的狐狸尾巴了么。”
那人听到他停在牢前,头也不抬,嗤笑道,声音许是许久未同人讲话,听起来有些嘶哑和怪异。
那人手中的火折子往前递了递,将牢中男子隐在黑暗中的脸慢慢照亮,烛光下赫然出现一张同他一模一样的脸。
“我的好大哥,此次我来是想问问你芸娘和宗儿的喜好之物,我打算给他们备上一份,总要给她们点盼头才是,否则就不像了。”
那人顶着易胜军的脸,轻笑一声,轻描淡写的话落在被锁着的人耳朵里却处处是胁迫之意。
果然,刚刚还一脸淡然的男人一下子青筋暴起,双目瞪圆,脸上是掩不住的愤恨,像一头暴起的雄狮,一把扑向前却被铁链拴地牢牢的,铁链发出碰撞的声音,他咬牙切齿道:“你这畜生要对她们做什么!”
那人像是欣赏艺术品一样,愉悦地看着他奋力挣扎,用无辜的声音说道:“大哥,你误会我了,我只不过是想买些礼物送个嫂嫂和侄儿,易叔叔和易婶婶为人警觉,可我的事不容出错,若是真被识出,那也莫怪我心狠手辣了,所以我劝大哥还是乖乖配合为好。”
“你这个畜生,你若敢动我爹娘我定不会放过你的!”
男人恨恨地盯着他,眼底尽是暴戾。
那人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悠悠道:“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你又要怎么不放过我。”
幽深的暗道若一处见不到底的深渊隐藏着将军府中最晦暗的阴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武将军被困其中难以脱身,外面的兵将百姓早已成为戏中之人而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