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晟坐在龙椅上,先是眉头紧锁,随即又缓缓舒展开来。
他凝视着殿下跪着的秦桧,眼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芒。
仔细咀嚼着秦桧的“三计”,越发觉得此人虽然阴险毒辣,却字字珠玑,句句皆中要害。
“好!好!好!”
完颜晟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猛地一拍龙椅,抚掌称赞:“此三计,甚合朕意!尤其是第三计,真乃妙计!”
他看向秦桧的眼神,已从最初的好奇,变成了赞赏。
这个汉人,虽然看起来文弱,却有着比许多女真勇士更阴狠、更有效率的手段。
秦桧的这些建议,被完颜晟部分采纳。
他的“离间主战派”和“以太上皇施压”的策略,很快便被金国情报机构着手实施。
而“扶植太上皇称帝”的第三计,则被视为一张王牌,暂时压下,以待时机。
秦桧也因此被金人视为“可托付和谈事务的汉人代理人”。
他的身份开始发生转变,不再是一个普通的战俘。
然而,完颜晟并未给秦桧正式官职。
秦桧毕竟是战俘而非主动降金的臣子,与刘彦宗、韩企先等主动投降金国并获得正式官职的汉官不同。
金国只是将他视为一个“熟悉宋情的工具人”,不会允许他参与勃极烈会议或枢密院决策等金国核心事务。
秦桧被安排在军中任职,继续充当“文字官”,为金国出谋划策,整理宋朝情报。
尽管如此,秦桧深知,这已是自己在金国赢得立足之本的关键一步。
他成功地展现了自己的价值,保住了性命,并获得了金人的初步信任。
崇祯二年秋,上京会宁府传出震动天下的旨意。
金国皇帝完颜晟下旨,三军南下大举侵宋!
此次军事行动,兵分三路,共计十四万大军!
东路军由三太子完颜宗辅和四太子完颜宗弼(兀术)统领,兵力六万,从河北沧州渡河后,主攻山东半岛及淮东地区。
中路军由完颜宗翰(粘罕)率兵五万,自河阳南渡黄河,直取洛阳、郑州等中原要地!
西路军由完颜娄室(洛索)和撒离曷(萨里干)统兵三万,从山西渡河后进攻陕西五路,目标控制秦川之地以威胁四川!
金廷目标明确,三路大军齐头并进,迅速突破大宋防线,追击并彻底摧毁新建立的南宋朝廷,将宋帝崇祯斩草除根!
一场规模空前的南侵战役,轰然拉开了序幕。
秦桧得到消息,欣喜若狂。
为完颜昌整理公文时,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元帅,如今大金已定南下之策,小人所献之计,亦蒙陛下采纳,不知……小人可否得以南归?”
秦桧语气谦卑,目光中带着南掩的期盼。
完颜昌闻言,放下手中的文书,意味深长地看了秦桧一眼。
他当然明白秦桧的心思,一个汉人,终究是想回归故土的。
况且,秦桧的利用价值,在他眼中,已远超一个寻常俘虏。
完颜昌微笑着点头,语气轻松:“哦?南归?小秦学士有此心愿,倒也无妨,可以!吾这就让人去请昏德公,让他与你一道,回南方主持大局!”
秦桧心中猛地一跳,昏德公?
那不就是太上皇赵佶吗?
他瞬间明白了完颜昌的用意,这正是自己献上的第三计:扶植太上皇回开封称帝,制衡崇祯!
秦桧的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自己的计谋终于奏效了!可这代价……
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道:“谢元帅成全!”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五国城,冰天雪地,寒风凛冽。
这座扼守金国北疆的偏僻小城中,赵佶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眼神空洞,终日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精神已接近崩溃的边缘。
无尽的悔恨与思念折磨,时而痴傻,时而清醒,口中念念有词,快要疯了。
郓庶人赵楷情况稍好,但同样饱受折磨。
这日,五国城看守的卫兵匆匆跑来,兴奋地对赵佶父子喊道:“昏德公!好消息!秦桧回来了!”
赵楷闻言,原本死气沉沉的眼中瞬间亮起了光芒,几乎是跳了起来,惊喜地大喊道:“太好了是秦桧!我们有救了!”
在五国城一众俘虏中,秦桧是公认最有脑子的。
也正因如此,他受到金人重用的消息也一早传开了。
赵楷相信秦桧回来,必然会带来转机!
不久,秦桧在几名金兵的押解下,走进了赵佶父子的囚室。
看着眼前憔悴不堪的太上皇,心中五味杂陈。
“太上皇,郓王殿下,秦桧,见过二位。”秦桧恭敬地行礼。
赵佶颤颤巍巍地从炕上坐起来,声音沙哑:“秦……秦桧?你……你回来了?”
秦桧点头道:“回禀太上皇,臣回来了,此前臣向大金皇帝游说,经过一番曲折,大金皇帝终于同意放人,让我们南归了,不过……”
“不过什么?!”赵佶闻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追问,“金人有什么条件?无论什么,我都可以满足!只要能离开这鬼地方!”
对自由的渴望,几乎溢于言表。
秦桧看着赵佶那渴求的眼神,心中一阵鄙夷,面上还是恭敬如初。
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金人的意思是……让太上皇,继续当皇帝。”
“当皇帝?”赵佶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眼中满是困惑。
他小心翼翼地,带着一丝卑微地问道:“是在……是在这五国城里当皇帝?”
环顾四周,这五国城里大都是辽国和宋国的俘虏,难道是让他在这群囚徒中称孤道寡?
秦桧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字一句地清晰说道:“不是,是让你,做大宋皇帝!”
“什么?!”
赵佶和赵楷父子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他们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是不是被这五国城的寒风和绝望折磨得出现了幻听。
秦桧肯定地重复道:“二位没有听错,大金皇帝已下旨,起三军大举南下,攻克东京开封府指日可待,金人的意思是,让太上皇和郓王,跟着大金军队南下,去东京开封府,重登帝位,继续做大宋的皇帝!”
赵佶震惊之余,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毕竟当过二十余年皇帝,一瞬间便明白了金人的深层用意,眼神黯淡下来,低声道:“是……是金人册封的皇帝?”
他知道,这所谓的“皇帝”,不过是金人手中的一个傀儡,用来制衡如今的南宋朝廷。
秦桧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只是平静地说道:“愿不愿意,都看太上皇您的意思。”
他心里清楚得很,赵佶肯定会愿意。
对他而言,能脱离五国城的苦海,哪怕是做金人的傀儡,也比在这冰天雪地里等死强上百倍。
赵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眼中挣扎着屈辱与求生的欲望。
他曾经是大宋的皇帝,如今却要被金人扶植为傀儡,与自己的儿子争夺天下正统。
这份耻辱,如同刀割。
一旁的赵楷却已经急不可耐了,焦急地劝道:“父亲!您在想什么呢?我们能回去了,还能当皇帝啊!哪怕是……哪怕是金人册封的,那也是皇帝啊!总比在这里等死强上千百倍!”
赵楷的话,彻底击溃了赵佶心中最后一丝矜持与挣扎。
果不其然,他只犹豫了短短三息时间,求生的欲望便完全压倒了屈辱,立刻同意了金人的条件。
赵佶太想离开这鬼地方了!
哪怕是卖国求荣,哪怕是背负千古骂名,也心甘情愿。
只要能回到中原,回到那曾经属于他的繁华之地,哪怕只是一个傀儡,也足以让他抛却一切尊严与底线。
不久后,在金人的安排下,秦桧带着太上皇赵佶和赵楷,踏上了南归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