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蹲在茅房后墙根,看着银甲卫们用竹竿捅粪坑的背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沈医官,还愣着干啥?秦队正让你过去呢。” 王老三提着桶石灰路过,桶沿滴落的浆液在地上烧出滋滋的白烟。
“干啥去?” 沈砚摸出块薄荷糖含着。
“查皮影戏班。” 秦风将一张泛黄的纸拍在沈砚手里,“根据你找到的卷宗,十年前那个皮影匠就住在西市戏班巷。”
沈砚展开纸一看,是张手绘的西市地图,戏班巷被红圈标了出来,旁边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皮影图案。
两人刚走到巷口,就被个穿绿裙的丫鬟拦住。
“两位客官是来看皮影戏的?” 丫鬟手里摇着团扇,鬓角别着朵纸糊的蝴蝶花,“我们影戏班的《蝴蝶梦》可是长安一绝,要不要进去坐坐?”
沈砚正要答话,秦小蛮突然从旁边的酒肆钻出来,手里还抓着半块胡饼:“爹!沈大哥!我跟你们一起去!”
秦风皱眉:“你来干啥?添乱?”
“我咋会添乱?” 秦小蛮往沈砚身边一站,故意挺了挺胸,“我可是长安通,戏班巷的每条狗我都认识。”
沈砚憋笑:“那正好,我们正缺个向导。”
影戏班的门脸不大,黑布帘上绣着只巨大的彩蝶,翅膀上的鳞片用碎镜子拼成,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掀开布帘,一股茶水香夹杂着松烟墨的清香。
堂内摆着十几张方桌,零星坐着几个茶客,都伸长脖子盯着前方白布。
布后亮着盏油灯,一个矮胖的身影正在摆弄皮影,驴皮小人在布上做出翻身、挥剑的动作,配着旁边老者的唱词,倒也有几分意思。
“客官里面坐。” 一个独眼老头拄着拐杖迎上来,左眼戴着块黑布,右眼浑浊得像蒙了层雾,“要不要点壶碧螺春?看皮影配茶,越看越有滋味。”
沈砚注意到老头的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的粉末,和卷宗里的血蚕粉末颜色一致。
“来壶最便宜的。” 沈砚拉着秦小蛮坐下,故意提高嗓门,“听说你们这儿的《蝴蝶梦》最有名?能不能给我们唱一段?”
老头的右眼跳了跳:“客官有眼光,这就给您安排。”
锣鼓声响起,白布上很快出现个穿嫁衣的女子,正对着铜镜描眉。
秦小蛮突然戳了戳沈砚的胳膊:“你看那嫁衣上的蝴蝶,和蝶衣坊的像不像?”
沈砚定睛一看,果然,皮影嫁衣上的蝴蝶翅膀纹路,和他在卷宗里见过的血蚕符极其相似。
更诡异的是,随着剧情推进,那些蝴蝶竟像是活了过来,在布上缓缓扇动翅膀。
“这皮影…… 有问题。” 沈砚低声说,护林甲突然从袖口里窜出来,直扑戏台。
“抓住那虫子!” 老头突然厉声喝道,手里的拐杖 “咔嚓” 一声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尖刺。
沈砚反应极快,一把抓住护林甲,同时将桌上的茶壶扫向老头。
滚烫的茶水泼在老头脸上,他却丝毫不觉,反而发出咯咯的怪笑,右眼的黑布突然炸开,露出个空洞洞的眼眶,里面竟爬满了血红的蚕虫!
“是血蚕!” 秦小蛮甩出几张符箓,黄纸在空中燃起火焰,却被老头挥手打散。
布后的皮影突然全部活了过来,拿着刀枪从布后冲出,驴皮做的手脚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这些是用死者皮做的!” 沈砚看清皮影的材质,胃里一阵翻涌。
沈砚掏出麻醉散往空中一撒,皮影们顿时动作迟缓,秦小蛮趁机甩出缠满符咒的长鞭,将它们卷成一团。
老头见状,突然撕开衣襟,露出胸膛上贴满的皮影,每个皮影都画着不同女子的面容,正是卷宗里记载的死者!
“你们毁了我的宝贝……” 老头嘶吼着扑上来,指甲变得又尖又长,上面还沾着血蚕的粘液。
秦风早已拔刀出鞘,刀光如练劈向老头的手腕。
“当” 的一声,刀锋竟被弹开,老头的手腕上覆盖着层薄薄的驴皮,硬得像铁甲。
“这是画皮术和血蚕的结合体!” 沈砚大喊,“砍他的脚踝!那里没贴皮影!”
秦风闻言变招,长刀横扫,老头果然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脚踝处喷出的不是鲜血,而是密密麻麻的血蚕!
“快跑!” 沈砚拉着秦小蛮后退,护林甲突然喷出股绿雾,将血蚕笼罩其中。
奇怪的是,那些凶残的血蚕遇到绿雾就纷纷蜷缩成球,很快失去了动静。
“你这虫子还有这本事?” 秦小蛮惊讶地瞪大眼睛。
沈砚也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护林甲是草木精怪,血蚕怕它的精气!”
老头见血蚕被灭,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皮影,往油灯上一凑。
“不好!他要自焚!” 沈砚飞扑过去,却老头一脚踹飞。
皮影被火焰燎到一角,露出里面包裹的人骨粉末。
老头见阴谋败露,突然张开嘴,一只通体血红的蚕虫从喉咙里钻出,直扑沈砚面门。
“找死!” 秦风一刀将血蚕劈成两半,绿色的汁液溅在地上,烧出一个个小坑。
老头倒在地上,身体迅速干瘪下去,最后变成一张空荡荡的人皮,胸口的皮影们也随之化为灰烬。
沈砚捡起那半张被燎到的皮影,发现背面刻着行小字:“阴市丙字三号,月满则交。”
“阴市?” 秦小蛮凑过来看,“这个我知道,就在西市地下,专门做精怪的生意。”
秦风收起刀:“看来幕后黑手就在阴市。”
沈砚突然想起什么,跑到布后翻找,在油灯旁发现个上锁的木箱。
撬开箱子,里面装满了尚未完工的皮影,每个皮影的额头上都用朱砂画着个小小的青铜面具。
“是青铜面具人!” 沈砚的心脏砰砰直跳,“这些皮影都是按照活人的模样做的!”
箱子底层还压着本账簿,上面记载着近三个月的交易记录,买家栏都写着 “丙三”,货品栏则是 “蝶衣十件”“处子血五斤” 之类的字眼。
“这下证据确凿了。” 秦风将账簿收好,“今晚就去阴市。”
沈砚突然指着布上的影子,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个模糊的人形,正缓缓向他们鞠躬。
“那是什么?” 秦小蛮握紧长鞭。
沈砚却认出,那影子的姿势,和十年前皮影凶案卷宗里的死者姿态一模一样。
“是死者的冤魂。” 沈砚叹了口气,“我们帮她们报仇了。”
话音刚落,布上的影子突然化作漫天光点,如同蝴蝶般消散在空中。
护林甲突然对着墙角的垃圾堆狂吠,沈砚走过去一看,发现里面埋着个残破的木牌,上面刻着 “影戏班” 三个字,边缘还沾着点玄铁粉末 —— 和他在秦风玉佩上看到的一样。
“秦风队正的玉佩……” 沈砚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护林甲之前咬秦风衣角的举动。
难道秦风也和这事有关?
“发什么呆?” 秦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收拾东西,晚上好去阴市。”
沈砚赶紧把木牌塞进口袋,对着秦风挤出个笑容:“来了。”
走出影戏班时,夕阳正将西市的牌坊染成金红色。
秦小蛮拿着个从戏班搜来的蝴蝶皮影,在阳光下晃来晃去,影子投在地上,像只真正的蝴蝶在飞舞。
“沈大哥,你说阴市会不会有很多好玩的?” 秦小蛮兴奋地问。
“说不定有卖血蚕的。” 沈砚故意吓唬她。
“才不怕呢!” 秦小蛮扬起下巴,“有我爹在,什么妖邪都不怕。”
沈砚看着秦风的背影,心里却越来越乱。
那玄铁粉末,到底是怎么回事?
护林甲突然用触角指了指秦风腰间的玉佩,又指了指沈砚口袋里的木牌,发出焦急的吱吱声。
沈砚深吸一口气,不管秦风身上有什么秘密,今晚去了阴市,总能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