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堂。
送走了兴奋不已的王丞哲,后院里只剩下林凡与陈望夫子两人。
秋风卷起几片落叶,在石板上打着旋,平添了几分萧瑟肃杀之气。
“老师,李家此次吃了这么大的亏,恐怕不会就此罢休。”
林凡重新为陈望夫子斟满一杯热茶。他看似神色平静,但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李绍元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以及他下令调查自己时,那如同深潭般的眼神。
那不是商人的眼神,而是蛰伏的毒蛇,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不错。”
陈望夫子端起茶杯,用杯盖撇去浮沫,动作不疾不徐。
“李绍元此人,老夫略有耳闻。李家能在青阳县立足百年,靠的绝非善心。商场失利,他必然会从别的地方找回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陈望夫子放下茶杯,杯底与石桌发出一声轻响,让林凡的心也跟着一紧。
“你此去府城,山高路远,须得万分小心。”
林凡点了点头,这正是他最大的忧虑。
李家在明面上动不了他,可暗地里的手段,谁也无法预料。他终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面对那些阴私手段,一身才学恐怕毫无用武之地。
一想到忠叔那干尸般的身影,林凡便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
“老师。”
林凡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着陈望夫子躬身一礼,语气无比诚恳。
“学生自知文弱,若遇险境,恐无力自保,甚至会拖累老师与王大人。敢问老师,我辈读书人,除了笔墨文章,可有强身健体,御敌自保之法?”
这个问题,让陈望夫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浑浊的双眼仿佛穿透了时空,看着眼前这个心性、智慧都远超常人的弟子,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追忆。
“有。”
这一个字,如同一道惊雷,让林凡精神猛地一振!
“世人皆以为,读书人养的是浩然之气,修的是心性文章。却不知,文气鼎盛到极致,亦可反哺肉身,淬炼神魂。”
陈望夫子站起身,在院中踱步,衣袂在秋风中微微飘动。
“古籍有载,上古大儒,一言可为天下法,一字可镇山河。其身躯,早已被经年累月的文气淬炼得坚若金石,水火不侵,不惧外邪。这,才是我辈读书人真正的通天大道!”
“只是此法,对心性与文气积累要求太高,早已失传。如今的读书人,多汲汲于功名,忘了这文道的根本。”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林凡,眼中闪过一抹激赏。
“你不同。你以‘格物’开新学,以‘文米’聚民心,身上的文气之盛,如烈火烹油,远超同辈。或许,你可以一试这传说中的法门。”
“请老师教我!”
林凡再次躬身,态度愈发恭敬,心中已是波澜壮阔。
陈望夫子点了点头,并未藏私。
“此法,无名。姑且称之为‘文气炼体’。其要诀,不在于招式,而在于‘引’与‘养’。”
“你且静坐,放空心神,感受那盘踞于你识海之中的文气。”
林凡依言,在石凳上盘膝坐好,闭上了双眼。
起初,脑中杂念纷飞,都是关于农商社、李家、张家、府城之行的种种思绪。他努力摒除杂念,学着平日里读书时的专注,将所有心神沉浸下去,如潜入深海。
渐渐地,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同。
在他的意识深处,那片精神世界里,不再是一片虚无。那里,仿佛有一轮温润的太阳,正散发着柔和而璀璨的光芒。那光芒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个他曾读过的、书写过的微小文字汇聚而成,它们如同有了生命般,缓缓流转,组成了一片光的海洋。
那便是他的文气。
“感受到了吗?”
陈望夫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来自天外。
“现在,试着去引导它。不要用强,要用意念,如春风化雨,将它从识海中,缓缓引入你的四肢百骸。”
林凡尝试着,用自己的意念,轻轻触碰那片光的海洋。
光海微微一颤,分出了一缕由无数文字组成的细微光流。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股光流,顺着脖颈,向下蔓延。
那不再是简单的暖流,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体验。光流过处,他仿佛能“听”到朗朗书声在血肉中回响,“看”到自己的筋骨被一个个发光的文字所包裹、渗透、洗练。
仿佛久旱的河道,迎来了甘甜的春水。紧绷的肌肉在放松,连日来的疲惫在消散。
光流继续向下,流入胸腹,再分作两股,涌向双臂。所过之处,经脉仿佛被一一熨烫抚平,原本因为久坐读书而有些僵硬的关节,都变得活络起来,甚至发出了“噼啪”的轻响。
一股温热的感觉,从内而外地散发出来,驱散了深秋的寒意。林凡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的表情,却是一片安详与沉醉。
陈望夫子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当他看到林凡的体表,隐隐泛起一层淡淡的、如玉石般的莹光时,他抚着胡须的手,猛地一僵,随即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几根胡须都被他自己揪了下来!
“这……这……第一次引气,便能气贯周身,宝光外露?!”
陈望夫子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心中的骇然如同滔天巨浪。
“老夫当年引气入体,足足用了一个月才勉强感受到气感,一年才走遍全身!这小子……这小子……简直是个怪物!不,是妖孽!是天生的圣人胚子!”
不知过了多久,林凡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微凉的空气中,竟带出了一道三尺多长、凝而不散的淡淡白练!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皮肤似乎还是那样的皮肤,但握紧拳头时,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爆炸性力量,在掌心凝聚。
他站起身,只是随意地活动了一下筋骨,全身骨节便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鸣声,如炒豆子一般。
身体轻盈得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原本有些酸痛的腰背,此刻挺得笔直,充满了力量感。
更让他惊喜的是,他的头脑,变得异常清明。之前思考“文米”破局之策所耗费的心神,此刻已经完全恢复,甚至犹有过之。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院墙外一只秋蝉最后的鸣叫,能看清远处树叶上每一丝细微的脉络。
“感觉如何?”
陈望夫-子压下心中的震撼,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问道。
“学生感觉……仿佛脱胎换骨。”
林凡由衷地回答,声音也变得比之前洪亮了许多。
“这只是开始。”陈望夫子告诫道,“文气炼体,贵在持之以恒。你每日读书,文气自生。只需分出一部分,如此温养己身,日积月累,身体自会愈发强健。不但能百病不侵,寻常三五个壮汉,也未必能近你的身。”
林凡心中大定。
这“文气炼体”之法,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既不耽误学问,又能强身健体,正是他眼下最需要的自保之法!
“多谢老师传法之恩!”林凡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接下来的两日,林凡除了与王丞哲、钱德发商议农商社的细节,其余时间,全部用来巩固“文气炼体”。
他发现,此法不仅能增强体魄,还能反过来促进文思。每当炼体之后,他再去翻阅经义,只觉得文思泉涌,许多之前晦涩难懂的关隘,竟能豁然开朗。文气与身体,形成了一个完美的良性循环。
第三日清晨,动身前往府城的前夕。
林凡在后院中,最后一次运转文气。那股由文字组成的光流,已经比初次时壮大了数倍,在他体内奔流不息,如同温暖的江河。
他感觉自己的力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
他的视线,落在了院子角落里,那个用来蓄水防火的石制大水缸上。
那水缸半人多高,装满了水,缸壁厚实,整体少说也有三四百斤重。平日里,两个身强力壮的衙役合力,才能勉强挪动它。
一个念头,忽然从林凡心底冒了出来。
此去府城,前路未卜。我如今,究竟有了多大的力量?
他走到水缸前,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文气按照那玄妙的轨迹缓缓运至双臂。
他弯下腰,双手扣住水缸冰凉粗糙的边缘,手臂上的肌肉,瞬间贲起,青筋如虬龙般盘踞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