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满意地看着裴之衍抱着一沓宣纸，乖乖跟在裴父身后往小祠堂走去。
她原本打算等裴父出来后简单聊几句就离开，没想到在花园里迎面遇上了刚做完体检回来的裴之衡和裴老太太。
裴老太太看见沈黎在花园里散步，一改往日的尖刻，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温和，“小月子也是月子，别不当回事。”
她身后的管家立即会意，迅速为沈黎披上一条柔软的薄绒毯。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沈黎有些措手不及，“谢谢奶奶关心。”
“先回屋吧。”老太太点点头，没再看沈黎。
裴之衡向沈黎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跟上。
沈黎意会，看来老太太是有话要说，她只得跟着他们回到客厅。
令她意外的是，今天老太太竟然也让人为她准备了一份滋补燕窝。
沈黎受宠若惊，但想着不吃白不吃，正要端起盏时，老太太声音缓缓响起，
“你们的事，我都听说了，这个孩子的离开怪不得之衍，说到底都是我的错。”
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少见的颤抖，
“你们能走到一起不容易，如果因为我的过错而离婚，我这老太太真是无颜去见你们爷爷了。”
沈黎手中的汤匙顿在半空，眉头微微蹙起，不解地看向裴之衡，“奶奶，您是体检出了什么毛病吗？”
裴之衡无奈笑道，“奶奶身体很好，只是希望儿孙们都能婚姻幸福。”
裴老太太面露愧色，“阿黎，这些年是奶奶不对，让你们的婚姻一再紧张。之衍是无辜的，能不能看在我老太婆的面子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沈黎轻轻放下汤匙，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她叹了口气，“奶奶，不怪您，我和之衍离婚不是因为孩子，是我们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
“你是不是还在怪他那些年对沈青青比对你还好？”
老太太懊悔地握紧扶手，指节微微发白，
“对不起阿黎，那件事我也有份……是我老糊涂了，听了沈芝山的撺掇。”
“那个订婚是我用你外公之事逼他做的，我原以为这样沈芝山就会把沈氏交给之衍，没想到他野心勃勃想要吞并裴氏。”
老太太说着不由哽咽，“这段时间，看着之衡忙得脚不沾地，你们父亲一回来就帮着清理裴氏里那些年被沈芝山安插的蛀虫，我就悔不当初。”
“之衡说，之衍在交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切铺垫，只等他们收尾。光是处理这些残余势力就让父子俩没日没夜地忙，我简直不敢想象，那些年之衍被我胁迫着一再妥协，让沈家逐步入侵时，他该有多难。”
一向端庄冷厉的老太太此刻泪流满面，
“是我老糊涂了，不相信你，逼迫之衍，让你们之间的裂痕越来越深。阿黎，你们爷爷已经好久没来我梦里了，他一定是知道了，也在生我的气……”
听着老太太的忏悔，沈黎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指尖微微发凉。
短短一个上午，在众人知道她与裴之衍离婚的事后，裴母、外公，现在连老太太都接连告诉她许多她不知道的真相。
甚至连她始终想不通的，“为什么裴之衍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对沈青青格外‘偏爱’？”如今也有了答案。
可是，这些迟来的真相并没有让她感到释然，反而觉得心头更加沉重。
所有人的话，都仿佛在暗示，这些年她才是那个无病呻吟，无理取闹的人。
“奶奶，”沈黎的声音平静无波，
“感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您不必太过自责。何况您的初衷也是为了裴家好，爷爷不会生您的气。”
她顿了顿，“您若是对之衍有愧疚，以后就对他好些。他在这个家里，在您身边的时候，确实挺不容易的。”
“但你们……”
裴之衡看见了沈黎眼底的不耐，轻轻拍了拍老太太的手，打断了她的话，“奶奶，阿黎和之衍都是成年人，感情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阿黎也说了不怨您，您就放宽心。”
这时裴父恰好从祠堂出来，沈黎此刻心乱如麻，实在不想再听任何劝和的话，连忙起身道，“爸，这里应该没我什么事了，我想回去陪外公了。”
裴父看着客厅诡异的氛围，瞬间了然，点头道，
“之衡送阿黎回去吧。周老爷子能说话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去问候，晚上我们也过去拜访。”
沈黎礼貌地道别后，快步走出客厅，深呼了口气。
太烦了。
她烦躁地攥紧掌心，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迟来的真相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就是折磨。
听见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沈黎先一步坐进车里，闭上眼，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