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亭中氤氲的茶气,直刺苏眉眼底。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我要虎威集团地下钱庄所有核心客户的完整资料。特别是……那个持续提供大额资金,支撑钱庄运转的最大金主,他们的身份、背景、资金规模、流转路径,一切细节。”
苏眉的心脏猛地一缩!她预想过秦川会要情报,却没料到他一开口就要触及赵天虎真正的命脉!
地下钱庄的大客户名单,那是比金库密码更核心的绝密!
秦川的胃口,大得让她心惊胆寒。
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眉握着微凉的茶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交出去,意味着彻底斩断退路,与赵天虎不死不休;
不交……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会放过她吗?
巨大的恐惧和利益权衡在她脑中激烈交锋,让她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秦川静静地看着她挣扎,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
“看来,苏总刚才的‘坦诚’和‘投名状’,不过是……说说而已?”
“我……”
苏眉张了张嘴,喉咙干涩,竟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秦川的平静比咆哮更让她窒息。
“既然苏总开不了口,”
秦川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不如……我替你说?”
他目光如炬,清晰地吐出一个个名字:
“虎威地下钱庄最大的‘水源’,是渔人码头那位德高望重的老村长,赵家贤。排名第二的,叫张华清,他有个好女婿,是东港区的副区长……”
“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比如,你们在境外离岸账户的开户行?或者……某些特定时期的异常资金流入?”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苏眉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从石凳上弹起来!俏脸瞬间血色尽褪,只剩下极度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这些名字,这些关联,是赵天虎埋在银行保险柜最深处的秘密!秦川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详尽?!
秦川轻轻吹了吹茶杯上并不存在的浮沫,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我知道的,远不止这些。”
他抬眼,目光锐利地盯在苏眉煞白的脸上。
“我还知道,苏总利用虎威集团的冗余资金,在……嗯,比如去年第三季度,通过几个隐蔽的证券账户,精准操作了几支中小盘股,收益相当可观。这笔钱,好像没进虎威的公账?”
“轰——!”
苏眉只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双腿一软,踉跄着扶住冰冷的石柱才勉强站稳。
这件事,她做得天衣无缝,自信绝无第三人知晓!这是她为自己预留的后路!
秦川……他到底是人是鬼?!他竟然连这个都查到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侥幸和算计!
花容失色已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状态,她看向秦川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从深渊爬出的魔神!
“我若连这点底牌都没有,”
秦川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轻蔑,“凭什么向盘踞岛城几十年的‘虎爷’……开战?”
苏眉彻底崩溃了。
所有的防线,所有的依仗,在秦川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土崩瓦解。
她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
赵天虎在这位年轻人面前,不过是一头待宰的困兽!任何与秦川为敌的人,结局早已注定!
背叛赵天虎?此刻这已经不再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选项,而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我……我给!”
苏眉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会把虎威集团所有的账目!资金流水!客户名单!包括地下钱庄最核心的机密……全部整理好交给您!毫无保留!”
秦川这才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
“虽然这些对我而言,价值有限。不过……”
他顿了顿,“就当是你递上的投名状吧。”
价值有限?苏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
自己视为护身符和杀手锏的机密,在对方眼里竟只是“价值有限”的投名状?这个男人的城府和手段,已经超出了她想象的极限!太可怕了!
她毫不怀疑,不仅是赵天虎,海龙会,乃至所有挡在秦川面前的人,最终都将在他的算计下……灰飞烟灭!
秦川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重新聚焦在惊魂未定的苏眉身上:
“上次在虎威集团,赵天虎提到赵琰抢夺腾远海运,是为了我父亲手里的一件东西。苏总……可知道那是什么?”
苏眉一怔,从秦川的问话中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信息,他似乎也不清楚那东西的底细?
她努力平复呼吸,摇摇头:
“具体是什么,赵琰从未明说。他只告诉虎爷,那是一件‘价值连城’且‘至关重要’的东西,关乎巨大利益。赵天虎……其实也不知道详情。”
“哦?”
秦川若有所思,“既然如此,有劳苏总,想办法从赵琰那边……探探口风。弄清楚他到底在找什么。”
苏眉面露难色:“赵琰对此讳莫如深,连赵天虎都问不出,我……”
她担心自己无法完成这个任务。
秦川并未强求,语气淡然:
“尽力而为即可。探不出来,也无妨。”
苏眉如蒙大赦,连忙保证:“我一定尽力!”
目的达成,秦川不再停留,起身告辞。
亭中只留下心神剧震、久久无法平静的苏眉。
这次会面,不仅让她彻底倒戈,更是在赵天虎心脏地带,埋下了一颗威力惊人的定时炸弹。
车子驶离松风岩,秦川拿出手机,拨通了陈海舟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陈海舟沉稳有力的声音:“小川?”
“陈叔,方便吗?想跟您聊聊。”
“老地方见。”
陈海舟回答得很干脆。
秦川调转方向,直奔货运码头附近那间熟悉的茶馆。
如果说还有谁可能知道父亲那件“东西”的真相,非这位父亲的老友、腾远海运曾经的肱骨陈海舟莫属。
半个小时后,茶馆角落。
陈海舟已泡好一壶茶,两个白瓷杯冒着热气。
看到秦川进来,他招招手:“小川,这边。”
秦川在对面坐下:“陈叔,打扰了。”
“坐。”
陈海舟给他斟上茶,目光深邃地打量着秦川,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最近道上可都是你的‘传说’啊,动静不小。”
“让陈叔见笑了。”
秦川端起茶杯。
陈海舟放下茶壶,直入主题:
“找我,是想打听什么?”
秦川抿了口茶,放下杯子,目光坦诚:
“陈叔,最近听到一个消息,不知真假,想跟您求证一下。”
“哦?说来听听。”
“听说……赵琰当初抢夺腾远海运,真正的目标,是我父亲手里的一样东西?而不是公司本身?”
秦川紧紧盯着陈海舟的眼睛。
陈海舟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缓缓放下茶壶,抬起眼,目光复杂地回视秦川,眸底深处似乎有惊涛掠过,又迅速归于沉静。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你来找我,就是想问这事是不是真的?”
“是。”
秦川点头,“如果那东西的价值远超腾远海运,我实在想不出……那会是什么。”
陈海舟沉默了。他拿起茶壶,再次将两人面前的茶杯斟满,动作缓慢而凝重。袅袅茶香中,他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肯定:
“是真的。你父亲……确实掌握着一样东西。”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
“它的价值……远非一个腾远海运可比。赵琰那帮人,处心积虑抢夺公司,真正的目标,就是它。”
秦川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
“陈叔!那到底是什么?!”
陈海舟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氤氲的茶气,深深地、几乎带着某种审视和决绝,望进秦川的眼底。
那眼神里有沉重的过往,有深切的忧虑,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保护欲。
“我的确知道那是什么。”
陈海舟的声音异常沉缓,每个字都像有千斤重:
“也明白赵琰为何对它志在必得。但是……”
他再次停顿,时间长得让秦川几乎要按捺不住。
最终,陈海舟缓缓地、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秦川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
“陈叔!为什么不能告诉我?那是我父亲的东西!我有权知道!”
面对秦川的质问,陈海舟的神色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凝重。
他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指节微微发白。
“因为现在告诉你,非但帮不了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斩钉截铁。
“反而会干扰你的判断,甚至……将你置于无法预料的险境!”
他看着秦川眼中翻腾的不解与不甘,语气稍稍缓和,却带着更深的承诺:
“小川,相信陈叔。如果你能凭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地夺回腾远海运……证明你有能力守住你父亲留下的基业和秘密……”
陈海舟的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道:
“到那时,我会把所有的真相,原原本本,全部告诉你。”
茶馆角落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巨大的谜团如同实质的阴影,笼罩在两人之间。
秦川看着陈海舟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持和深藏的关切,满腔的疑问与不甘,最终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