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作战靴碾过最后一截意识接口线时,核心控制室的合金门正发出低沉的嗡鸣。
“到了。”周晓冉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蜂鸣器,他推着终端机的动作带得移动电源线在地上拖出刺耳的摩擦声。
林默抬手按在门把上,掌心的芯片突然泛起灼烫的银芒——门内传来的共鸣比后颈的锚点更剧烈,像是有根烧红的钢针扎进脊椎。
门开的瞬间,冷白色的光晕裹着电流的焦糊味涌出来。
林默眯起眼,首先撞进视网膜的是悬浮在控制室中央的全息投影:旋转的银色门扉上流转着星轨般的光纹,下方倒计时跳动着猩红数字:297,296,295。
“操!”周晓冉的终端机“哐当”砸在最近的控制台上,他扯松领口的动作带翻了半瓶没喝完的功能饮料,琥珀色液体在金属台面上蜿蜒,“潜龙组把所有锚点数据都灌进这破门了——”他的指尖在全息键盘上翻飞,屏幕里的数据流突然炸成乱码,“看见没?
他们要把意识当病毒扩散,覆盖所有现实分支!“
林默的手指悬在控制台的生物识别区上方。
后颈的血已经浸透了作战服,顺着脊椎往下淌,在腰际勒出湿热的痕。
当他的指纹触上识别区时,控制台上的蓝光突然暴涨,机械音在头顶炸开:“现实导体认证成功。
现实门开启条件:最终选择。“
“最终选择?”林默的声音发涩,像砂纸磨过喉咙。
他盯着全息投影里逐渐清晰的门扉,门后是混沌的灰白,什么都看不清,又似乎什么都能看清——父亲的实验室、意识迷宫里碎裂的复制体、周晓冉在寝室里敲代码时晃荡的拖鞋,所有记忆碎片突然在眼前闪回。
“林默!”周晓冉的喊声响得像警报,他的额头挂着汗珠,终端机的散热口喷出灼热的风,“我在写路径封锁程序,最多还能撑两分钟!
但门一旦开了,他们的意识流会像洪水——“他突然顿住,盯着林默后颈的血渍,喉结动了动,”你爸笔记里写的’接受命运‘,是不是就指这个?“
林默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控制台边缘。
父亲的脸突然浮现在门后的混沌里,和记忆中一样苍白,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选择不是改变命运,而是承认你早就在命运里。”他想起意识迷宫里复制体最后说的话:“你以为你在反抗,其实每一步都在铺路。”后颈的锚点又颤了一下,这次痛得他闷哼出声——血滴在控制台上,在蓝光里晕成暗红的星。
倒计时跳到150秒时,周晓冉的终端机发出尖锐的提示音。“封锁程序完成70%!”他扯掉额角的汗,指甲在键盘上敲出残影,“但门的权限锁死在你生物特征上,我他妈改不了——”
“所以只能我选。”林默打断他。
他望着全息门扉,突然看清了门后那些闪烁的光斑是什么:是无数个“如果”。
如果他没接潜龙组的任务,如果他没在意识迷宫里追上复制体,如果他刚才没把芯片抵在安全通道门上......每个“如果”都对应着一个平行的自己,在不同的时间线里做着不同的选择。
“开了门,这些‘如果’都会消失。”林默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潜龙组会变成唯一的现实,所有分支都会被他们的意识覆盖。”
“那关了呢?”周晓冉的手停在键盘上,他的眼睛亮得反常,“关了门,锚点数据会崩溃,现实可能分裂成无数碎片......但至少我们还能选。”
倒计时跳到100秒。
林默后颈的血已经流到了腰窝,作战服贴在皮肤上,凉得刺骨。
他想起第一次见父亲的实验日志,最后一页用红笔写着:“导体不是钥匙,是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此刻正盯着镜子里的门,镜子里的无数个自己,都在等他做同一个选择。
“上传完成!”周晓冉突然吼了一嗓子,终端机屏幕炸开绿色的完成提示,“封锁程序已经绑定所有锚点,现在......”他的声音突然弱下去,盯着林默的眼睛,“现在看你的了。”
林默抬起手。
控制台的蓝光在他掌心投下幽冷的影子。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在金属桶上的鼓点。
门后的“如果”们突然安静了,所有碎片都凝成父亲的脸,重复着那句:“接受命运。”
倒计时跳到50秒时,他的指尖触上“开启”按钮。
金属门被撞开的巨响突然撕裂空气。
林默的手顿在半空。
穿堂风卷着血腥气灌进来,他看见走廊尽头的阴影里,站着个穿黑制服的男人。
男人的肩章闪着冷光,手里的枪正对着他们——但他的目光却落在林默后颈的血渍上,嘴角扯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以为你是导体?”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钢板,“天真。”
倒计时跳到40秒。
林默的指尖在“开启”按钮上微微发颤。
后颈的锚点突然疼得他几乎站不稳,而门外男人的脚步,正踩着倒计时的节奏,一步步逼近。
穿黑制服的男人又往前迈了一步,作战靴跟磕在金属地面上的脆响,让倒计时的“滴答”声突然变得刺耳。
林默后颈的锚点还在抽痛,血已经浸透了作战服的腰带,顺着大腿内侧往下淌,黏腻得像条活物。
他盯着男人肩章上的三枚银星——那是潜龙组最高指挥官的标识,父亲的实验日志里夹过一张泛黄的合照,照片边角写着“陈鹤年 总参”。
“你以为你是导体?”陈鹤年的枪口垂了垂,却没放下,“天真。”他的声音带着常年发号施令的沙哑,尾音像刮过砂纸,“你是钥匙。
我们只需要你按下确认键。“
林默的喉结动了动。
后颈的刺痛突然化作灼烧,记忆里父亲的话又浮起来:“导体是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此刻正盯着陈鹤年肩章上的星,突然想起意识迷宫里复制体最后扭曲的笑脸——它说“每一步都在铺路”时,瞳孔里闪过的是不是同样的银星?
“锁死了。”周晓冉的声音从控制台后传来。
林默这才注意到室友的手指还停在键盘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路径封锁程序完成,门不可逆。”终端机屏幕跳出绿色弹窗,“叮”的提示音像根细针扎进耳膜。
陈鹤年的目光扫过屏幕,瞳孔骤然收缩。
他突然抬高枪口,指向林默的眉心:“把芯片交出来。”
“什么芯片?”林默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稳。
他的右手还悬在“开启”按钮上方,左手却已经摸到了控制台边缘的终端机——那是周晓冉刚才砸下的设备,散热口还在往外喷着灼热的风。
“装什么?”陈鹤年身后突然涌进四个黑衣士兵,战术靴踏地的闷响震得控制台微微发颤,“你刚才输入的代码,以为我们监控不到?”
林默的指尖在终端机外壳的缝隙处一挑。
金属卡扣弹开的轻响被士兵的脚步声盖过,他摸到了那块温热的主控芯片——方才输入的代码根本没执行,只是把芯片里的核心数据复制到了自己的生物芯片里。
父亲的实验日志最后一页有张草图,标注着“终端机主控芯片接口兼容人体芯片”,当时他以为是父亲的疯话。
“你!”周晓冉突然低喝一声。
林默抬头,正看见室友盯着他的手——芯片已经被他捏在掌心,体温透过金属外壳渗进皮肤。
“把芯片给我。”陈鹤年的枪口又往前送了半寸,“否则我现在就崩了他。”他的下巴朝周晓冉扬了扬。
林默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想起大二冬天,周晓冉在寝室帮他修进水的手机,冻得指尖通红还笑着说“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想起三天前在意识迷宫里,周晓冉为了给他争取时间,硬扛着复制体的攻击撞碎了半面数据墙。
“动手啊!”周晓冉突然吼了一嗓子,额角的汗滴甩在控制台上,“我这有电磁脉冲的启动代码——”他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快速敲击,“三秒后生效!”
林默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陈鹤年的脸色变了,士兵们的枪口开始晃动——电磁脉冲会让所有电子设备瘫痪,包括他们的通讯器和武器。
“跑!”林默抓住周晓冉的手腕,芯片被他死死攥进掌心里,刺痛感顺着神经往手臂窜。
陈鹤年的枪响了,子弹擦着他的耳垂飞过,在金属门框上溅出火星。
“操!”周晓冉被拽得踉跄,终端机的电源线还缠在他脚腕上,“松开——我解线!”
林默没松手。
他拖着人往紧急通道跑,后颈的血又开始涌,视线里的景物都蒙上了层红雾。
陈鹤年的吼声在身后炸响:“追!
活要见人,死要见芯片!“
紧急通道的门卡在半开的位置,林默用肩膀一撞,锈迹混着灰尘劈头盖脸落下来。
周晓冉终于甩开电源线,反手按下门内侧的电磁锁,金属撞击声闷在门后。
“往哪走?”周晓冉扶着墙喘气,额角的汗把碎发黏在脸上,“监控肯定锁定我们了——”
“变电站。”林默的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摸了摸后颈的锚点,疼痛突然弱了些,“我爸以前提过,废弃变电站的地下线路能屏蔽信号。”他松开攥芯片的手,掌心里印着清晰的芯片纹路,“他们要的不是芯片,是芯片里的路径数据。”
周晓冉盯着他掌心的红痕,突然笑了:“所以你复制了数据?”
林默没说话。
他扯下作战服的袖子,粗略地缠住后颈的伤口,血很快又渗了出来。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像根紧绷的弦。
“走。”他拽着周晓冉往楼梯下跑,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撞出回音。
转角处的安全出口指示灯闪着暗红的光,照在两人背上,像两团烧不旺的火。
城市另一端,某间全黑的地下机房里,一台被布盖住的便携终端突然亮起。
幽蓝的光映出屏幕上的字:“现实路径已重置,新选择正在生成。”
风从破碎的窗户灌进来,掀起盖布的一角,露出终端机上贴着的便签纸,字迹是林默再熟悉不过的:“如果有一天你拿到这台设备,记住——镜子里的选择,从来都不是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