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的硝烟尚未散尽,秦苍澜布置好清扫战场后,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老枫树下。他倚着粗糙的树干坐下,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那剑鞘上还沾着黑煞的血,冷意透过布料渗进掌心。
秋风卷着几片猩红的枫叶落在肩头,他刚要抬手拂去,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内息如失控的乱箭般冲撞经脉,连带着喉头都涌上一股腥甜。
他猛地俯身,指节死死掐着胸口衣襟,指腹几乎要嵌进皮肉里。剧烈的咳嗽让肩背绷成一张弓,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内伤,直到一口暗红的血雾“噗”地溅在脚下枫叶上。
“舵主!”苏云汐的惊呼声瞬间刺破林间的沉寂。她原本在医治伤员,瞥见这一幕,立刻丢开手中的伤药包快步冲过来,伸手稳稳托住秦苍澜的胳膊。可指尖刚触到他胸口衣襟,便被一股紊乱的内力震得发麻,那股力道狂躁得像是要冲破皮肉——她心猛地一沉,声音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您的内伤……是围杀黑煞时被击中胸口的那一拳吧?当时就该立刻调息,您偏要撑着运功控场,现在这伤,是彻底压不住了!”
秦苍澜靠在树干上缓了半响,才勉强抬起手按住她的手腕,气息仍有些虚浮,却还是强撑着道:“不碍事,先……先稳住弟兄们,别让他们看出异样。”
“舵主,您的伤不能再拖!”苏云汐声音发紧,目光扫过周围忙着收拾战场的弟兄,“我记得《大罗山草药志》里提过,山深处的药谷藏着‘九转还魂草’,专克内伤,能稳住您的丹田气息。”
话未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林舟刚把黑煞那柄玄铁刀用粗布裹严实,归置到战利品堆里,转头就见这边的情形:“舵主,都这时候了您还硬撑?云汐说得对,必须找药!我跟她去药谷,黑风教的人既然能摸到古道,保不齐也会盯着药谷,多个人多份照应,也能快些把药带回来。”
秦苍澜抬眼扫过他,见他眼神里满是不容置喙的坚定,便不再推辞。他从怀中摸出一枚青铜罗盘,指尖在冰凉的盘面摩挲了一下,才递过去:“顺着古道往南走,这罗盘能辨清方位,别走岔了。你们速去速回,路上若真遇上黑风教的人,别恋战——我已让赵峰加固流云阵,实在避不开,就往回退,等阵内的弟兄接应,千万别硬拼。”
苏云汐接过罗盘紧紧攥在手心,又飞快地从行囊里翻出两包干粮,塞进林舟手中:“那我们现在就出发,舵主您在此处安心调息,我们尽快回来。”
两人没有半分耽搁,当日便沿着古道往南疾行。秋日的阳光透过枫树叶隙,在青石路上洒下斑驳的光点,风里却还裹着未散的血腥气,黏在衣领上、发梢间,挥之不去。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林舟突然脚步一顿,抬手按住苏云汐的肩膀,示意她停下,同时指向前方被淡雾笼罩的山谷:“你看,那谷里的雾气凝而不散,定是有水源,有水源的地方草药才长得旺,说不定就是药谷的方向。”
苏云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谷底隐约泛着水光,雾气中还飘来淡淡的草木清香,不似别处的腥气那般刺鼻。两人立刻加快脚步,穿过一片扎人的低矮灌木丛——枝叶刮得衣袍沙沙响,甚至划破了袖口,也顾不上理会。待走出灌木丛,一汪浅潭的轮廓渐渐清晰:潭边的杂草间,止血的三七顶着鲜红的籽实,消炎的蒲公英举着蓬松的白绒球,甚至还藏着几株紫花地丁,花瓣上的露珠沾着泥土,正是眼下战场伤号最急需的草药。
“先采些备用,带回去能给轻伤员应急。”苏云汐蹲下身,指尖刚触到三七带露的叶片,潭水另一侧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人在草丛里挣扎,还夹杂着几不可闻的压抑呻吟。她瞬间按住林舟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别动,运‘听涛’式辨声,别打草惊蛇。”
林舟立刻收住气息,耳尖微微颤动,仔细分辨着那模糊的声响。片刻后,苏云汐缓缓睁开眼,眉头紧紧锁起:“是两个人,呼吸又弱又乱,胸口起伏得不均匀,听着像是受了重伤。而且……没有黑风教教徒那种粗重的铁甲摩擦声,倒像是普通百姓的动静。”
林舟立刻握紧长刀,刀鞘轻擦过青石路面,发出细微的“咔嗒”声。两人默契地绕到潭水对岸,拨开半人高的蒿草,视线豁然开朗——两棵老松树下,正躺着一老一少两个樵夫。老者腿上缠着一块染血的破布,血珠正顺着布角一滴滴往下落,渗进脚下的泥土里;少年则死死抱着老者的胳膊,脸上满是未干的泪痕,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见他们提着刀走近,身子像被风吹的叶子似的不停发颤,眼神里满是惊恐。
“我们不是坏人,是来山里找草药的,不会伤害你们。”苏云汐刻意放缓语气,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蘸了些潭水,才慢慢递过去,指尖也刻意避开腰间的短匕,怕再吓到他们,“别怕,你们是不是遇到了穿黑衣服、带着刀的人?”
少年怯生生地抬眼,飞快地瞟了一眼林舟紧攥长刀的手,又立刻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是……是一群黑衣人,今早我跟爷爷来砍柴,他们突然从林子里冲出来,抢了爷爷的柴刀,砍伤爷爷还把他推倒在石头上……”他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老者捂着胸口,每喘一口气都像是在扯着伤口,他断断续续地补充:“那些人……凶得很,脚踩在我们砍好的柴薪上,都不留一点情分……我隐约听见他们念叨着‘玄铁令’,还说要往药谷方向去……”
“药谷?”苏云汐和林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急色——黑风教的人,竟比他们先一步往药谷的方向去了!苏云汐立刻转头对林舟道:“你先留在这里帮他们处理伤口,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隐蔽的山洞,这潭边开阔,容易被人发现,得尽快把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林舟应声“好”,立刻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割开老者腿上的破布——布片早已和伤口黏在一起,刚一扯动,老者便疼得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林舟动作一顿,放轻了力道,同时抬头对少年道:“你能不能帮我端些潭水来?用你随身的竹筒就好,轻点,别洒了。”少年虽仍有些害怕,却还是点了点头,抱着竹筒快步走到潭边,小心地舀了水递过去。
苏云汐提着短匕往山谷深处走,没走多远,便见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山洞——藤蔓长得极为茂密,缠绕着洞口的岩石,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里藏着一处洞穴。她伸手拨开藤蔓,探身进去查看:洞内干燥平整,还能挡住山间的风,正好能安置那祖孙俩。刚要转身去叫林舟,目光却无意间落在了洞壁上——那里刻着一道奇怪的纹路,形状像是一朵浪花,边缘却带着几分剑痕的凌厉,纹路表面光滑,还泛着淡淡的光泽。
“这纹路……”苏云汐伸手摸了摸,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纹路的深浅,绝不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有人用内力刻上去的。她正疑惑着,林舟的声音突然从洞口传来:“云汐,伤口处理好了,我找了些草药嚼烂敷在上面,能暂时止血,咱们把他们扶去山洞吧?”
苏云汐回过神,点头应道:“好。对了,你快来看这洞壁上的纹路,是不是和‘知音涧’的标记有点像?”
林舟凑过来,盯着纹路仔细看了半响,眉头越皱越紧:“不像咱们看过的任何招式标记,倒像是以前住在这山里的隐士刻的。先别管这个了,把樵夫安置好,咱们得赶紧去药谷,尽快找到‘九转还魂草’,赶回去报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