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魔宗,主殿。
大殿里死一般寂静,冷得能掉冰渣子。
鬼影单膝跪在殿中央,头埋得低低的,连呼吸都快忘了。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快一个时辰了。
这几个月,整个幽冥魔宗上下,从长老到扫地的小魔,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尊主怒火下的炮灰。
没人知道尊主在烦什么,只知道他从青木灵境回来后,整个人就成了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活火山,气压低得能把人活活压死。
今天,鬼影觉得自己可能就要“为宗门捐躯”了。
他手里捧着的,是一枚关系着他身家性命的情报玉简。
“呈上来。”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高高的王座上传来,不带一丝感情,却让鬼影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哆哆嗦嗦地起身,躬着腰,小碎步挪到王座下,高高举起玉简。
一只骨节分明、苍白修长的手从阴影中伸出,取走了玉简。
鬼影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回原位,重新跪好,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蘑菇。
墨玄靠在巨大的黑曜石王座上,神情漠然地将神识探入玉简。
无数信息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目标地点:临仙城。】
一个鱼龙混杂、不入流的地方。墨玄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目标人物:林姓兔精,男性,修为筑基初期,来历不明,约一年半前携幼崽出现于城中。】
男性兔精?
墨玄的指尖在王座扶手上轻轻敲了一下。有点意思。
【经营名为“兔兔小馆”的食摊为生,所售食物新奇,生意火爆……】
食摊?墨玄的眼神冷了几分。真是上不了台面的营生。
但下一条信息,让他敲击的指尖猛地顿住。
【其身边常年带着一对zai,据多方目击者称,男婴情绪激动时,额上会浮现模糊龙角;女婴则会长出一对雪白的兔耳。】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以王座为中心,轰然炸开!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坚硬如铁的魔晶地砖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跪在地上的鬼影只觉得一座山猛地砸在背上,喉头一甜,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尊主……动怒了?
不,不对!
这股气息里,除了毁天灭地的暴戾,还夹杂着一种……一种近乎疯狂的、滚烫的……狂喜?
鬼影彻底懵了,他从未感受过尊主如此复杂又外放的情绪。
王座上的墨玄,死死攥着手里的玉简。
那玉简似乎承受不住他暴动的灵力,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他的脑子里,所有线索像被龙卷风卷起,疯狂地碰撞、拼接!
兔精……
龙角……兔耳……
还有最后那条,也是最致命的一条信息——
【根据幼崽体貌推算,其出生时日,与一年半之前,青木灵境天地异象发生之日,完全吻合。】
吻合!
完全吻合!
墨玄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
那晚,那个在他身下颤抖哭泣的弱小身影……那股清甜又软糯的月华气息……还有那之后,血脉里凭空多出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他烦躁又在意的牵绊……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不是错觉!
那个该死的小东西,不仅偷走了他生平唯一一次的失控,还偷走了他的……种!
他竟然敢!
他怎么敢!
一股被冒犯的怒火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偏执占有欲,在他胸中疯狂交织,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等了太久了。
他派人踏遍了青木灵境的每一寸土地,几乎把那片林子翻了个底朝天,却连一根兔毛都没找到。
他以为,那只小兔子早就在那晚被他折腾死了。
每当这个念头浮起,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暴虐和空虚就会攫住他,让他想毁灭一切。
可现在……
他不仅活着,还躲在那种三教九流的地方,抛头露面,卖吃食为生?!
墨玄猛地站起身。
他高大的身影在空旷的大殿里投下骇人的阴影,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燃着两簇偏执到极致的火焰,像是要把整个临仙城都烧成灰烬。
“临仙城……”
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地名,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鬼影把头埋得更深了,感觉自己的小命已经去了九成九。
下一秒,他听到了来自魔神的最终审判。
“备龙舟。”
“本尊,要亲自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