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还裹着未散的寒意。高福扶着踉跄的王氏，春桃紧紧攥着怀里的桃木小兔子，三人沿着胡同的阴影快步走——身后“悦来客栈”的方向隐约传来喧哗，是顺天府捕快盘问的声音，可高福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稳，四爷派来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高大哥，咱们……咱们要去哪啊？”春桃的声音发颤，夜风刮得她脸颊通红，眼里满是恐惧。自从小巷里那两个汉子扑进来，高福拼着被打也要护着她们逃出来，她就知道，她们又一次陷入了绝境。
高福咬着牙，脚下不敢停：“去十三爷府。只有十三爷，能护着咱们。”
这是他思来想去唯一的生路。四爷那边已彻底撕破脸，他背叛了命令，断无回头的可能；寻常客栈或庄子，根本藏不住他们，只要四爷想找，迟早会被发现。唯有十三爷胤祥——那位心善、重情义，又曾承诺要为她们申冤的王爷，才敢顶着压力收留他们。
可走到十三爷府外的胡同口，高福又犹豫了。他看着朱红的府门，灯笼的光映在门上的铜环上，晃得人眼晕——十三爷与四爷是亲兄弟，若是知道他背叛了四爷，还带着这对“麻烦”的母女找上门，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为了兄弟情分，把他们交出去？
“高大哥，怎么不走了？”王氏喘着气，扶着墙站稳，“是不是……是不是十三爷不会收留咱们？”
高福深吸一口气，攥紧春桃的手：“会的，十三爷是好人，他会帮咱们的。”话虽这么说，他的手心却全是汗。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擦了擦嘴角的淤青，才上前扣响了门环。
门房打开一条缝，看到三人狼狈的样子，皱起眉头：“你们是谁？深夜来十三爷府做什么？”
“劳烦通禀十三爷，就说……就说高福求见，有性命攸关的急事。”高福压低声音，语气急切，“若是十三爷不见，我们母女三人，今晚怕是活不过去了。”
门房见他神色凝重，不像是说谎，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进去通报。没过多久，门房快步回来，打开门：“十三爷让你们进去，跟我来。”
三人跟着门房穿过庭院，来到书房外。屋里的灯还亮着，隐约能听到翻书的声音。门房掀开门帘：“爷，人带来了。”
高福带着春桃母女走进屋，只见胤祥坐在案前，穿着素色棉袍，手里拿着一卷书。看到三人的模样——高福脸上带着伤，王氏衣衫凌乱，春桃眼里满是泪痕，他连忙放下书，起身问道：“高福？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高福“扑通”一声跪下，春桃和王氏也跟着跪下，高福声音哽咽：“十三爷，求您救救我们母女三人！四爷……四爷要杀我们！”
“什么？”胤祥脸色骤变，快步上前扶起高福，“你说清楚，四哥为什么要杀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高福站起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从他按四爷的吩咐接近春桃母女，到他对春桃动情，再到他谎报证据已交十三爷，四爷下令“斩草除根”，他拼死护住母女俩逃出来。他说得断断续续，眼泪止不住地掉，春桃和王氏也在一旁小声啜泣。
胤祥越听脸色越沉，拳头攥得咯咯响，最后猛地一拍案：“胡闹！简直是胡闹！”他在屋里踱来踱去，语气里满是愤怒，“为了赵申乔，为了跟胤禩的争斗，竟然连无辜百姓的性命都不顾了！这不是他该做的事！”
高福看着胤祥，眼里满是恳求：“十三爷，我们知道这事让您为难，可我们实在走投无路了。求您发发慈悲，收留我们，只要能保住性命，我们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
胤祥停下脚步，看着三人可怜的样子，心里满是纠结。他恨四哥的绝情，可四哥终究是他的亲兄弟，若是把这事闹大，不仅会让四哥颜面扫地，还会让朝野上下看他们兄弟的笑话，胤禩那边更是会借题发挥，搅得朝局动荡。可若是不收留他们，这三人迟早会被四哥的人找到，到时候就是三条人命。
“你们先起来吧。”胤祥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这事我知道了，你们放心，既然来了我这里，我就不会让你们出事。”
他转身对门外喊道：“来人！”
一个侍卫走进来：“爷，您吩咐。”
“把高福他们带去东跨院的偏房，给他们找身干净的衣服，再让厨房做点热乎的饭菜送过去。”胤祥叮嘱道，“记住，不许任何人靠近东跨院，也不许跟任何人提起他们的事，包括府里的下人，明白吗？”
“是，爷。”侍卫应下，带着三人往东跨院走。
春桃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胤祥，小声说：“谢谢十三爷。”
胤祥看着她，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复杂——他能护住他们一时，却护不住他们一世。四哥那边，他必须得去一趟，问问清楚，为什么要对无辜百姓下此狠手。
等三人走后，胤祥坐在案前，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却发现茶水早已凉了。他想起小时候，四哥总是护着他，为了他跟欺负他的皇子打架；想起四哥为了江南治水，顶着压力罢免贪官，那时的四哥，心里装着百姓，装着公道。可现在，四哥怎么变成了这样？
“四哥啊四哥，你怎么能这么糊涂……”胤祥叹了口气，心里满是无奈。他知道，明日他必须去雍亲王府一趟，就算会跟四哥吵起来，也要问问清楚，也要为春桃母女求一条生路。
而东跨院的偏房里，高福和春桃母女终于吃上了热乎的饭菜。王氏看着桌上的馒头和菜，眼泪又掉了下来：“高大哥，咱们终于安全了，多亏了十三爷。”
春桃握着高福的手，眼里满是感激：“高大哥，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和娘早就死了。”
高福看着春桃，笑了笑，心里却满是担忧——他们虽然暂时安全了，可四爷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十三爷能护着他们多久？将来的路，又该怎么走？
窗外的夜更深了，十三爷府的灯笼还亮着，映着庭院里的积雪，泛着冷光。高福知道，这场风波，远远没有结束，而他们，只是暂时躲进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