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府的书房内,帘幕低垂,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胤禛身着素色常服,端坐在案前,手中摩挲着一枚青玉扳指,目光落在案上那叠关于火器作坊的奏报上,神色平静无波。邬思道坐在对面,捧着一杯微凉的茶,指尖轻叩杯沿,似在思索着什么。
“邬先生,八弟的火器作坊,上月已造出三百支新火铳,还改良了两门线膛炮,皇阿玛特意下旨嘉奖,甚至让工部给作坊追加了五万两银子的经费。”胤禛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如今朝堂上,不少官员都在说,八弟是‘国之栋梁’,连三哥都主动去火器作坊参观,这势头,怕是有些过了。”
邬思道放下茶盏,抬眸看向胤禛,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王爷,八爷如今的风头,正是‘功高盖主’的前兆。他改良火器,虽为边防有功,却也占了‘稀缺’的便宜——大清火器落后多年,他突然拿出远超准噶尔的新火铳,自然会引得朝野关注。可这关注,既是荣耀,也是隐患。”
“隐患何在?”胤禛追问,身体微微前倾。
“隐患在‘不可控’。”邬思道解释道,“火器作坊的工匠、物料、经费,如今都由八爷一手掌控。他若有心,只需在火铳生产中做些手脚,或是在军中安插亲信,日后便是一股难以撼动的力量。更重要的是,皇上虽赏识他的才干,却也忌惮皇子掌握‘军器命脉’——这正是咱们的机会,却不能急着动手。”
胤禛点了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推到邬思道面前:“这是我让人查到的——八弟近日频繁与火器作坊的总管张匠头见面,还把自己的亲兵派去作坊‘守卫’。我怀疑,他是想把作坊变成自己的‘私产’,甚至可能在研究更厉害的火器,却没向工部报备。”
邬思道打开信封,里面是几张纸条,记录着张匠头的行踪与亲兵的调动时间。他快速浏览后,眉头微蹙:“八爷这步棋,走得既稳又急。稳在他借‘改良火器’的名义掌控作坊,急在他过早暴露了‘抓实权’的心思。王爷,咱们现在最该做的,不是制衡他,而是‘盯紧’他——安插眼线,摸清他的底细,比任何主动出击都管用。”
“我也是这么想的。”胤禛语气笃定,“我已让人筛选了几个可靠的人——一个是曾在火器作坊当差、因得罪张匠头被辞退的老工匠,名叫王二;另一个是工部的笔帖式,姓李,为人谨慎,且家人都在京城,不怕他反水。我打算让王二重新回作坊当杂役,负责打扫工坊,趁机偷听消息;让李笔帖式分管作坊的物料登记,摸清火铳、火炮的生产数量与去向。”
邬思道眼中露出赞许之色:“王爷选的人很合适。老工匠熟悉作坊环境,不易引起怀疑;笔帖式分管物料,能拿到最核心的账目——这两条线,一条盯‘生产细节’,一条盯‘物资流向’,只要他们能稳住,八爷在火器作坊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咱们的眼睛。”
“不止如此。”胤禛又补充道,“我还让人联系了隆科多,让他派两名步军统领衙门的士兵,伪装成流民,在火器作坊附近的茶馆打杂。一来能监视作坊的人员进出,二来若有异常动静,也能及时报信。隆科多虽未明着答应,却也默认了。”
邬思道抚掌道:“王爷这布局,层层递进,既不显露锋芒,又能将八爷的核心势力纳入监视范围。不过,还有一点需注意——不能让眼线之间有联系,王二、李笔帖式、茶馆的士兵,必须各自为战,只向王爷一人汇报。这样即便其中一人暴露,也不会牵连其他人,咱们的眼线网也不会断。而隆科多此人不可轻信,我等应该在做些什么与之互补。”
胤禛点头认同,又想起一事:“太子那边,近日也在频繁活动,说是要‘整顿吏治’,却把自己的亲信派去了江南盐道。我让人查了,那些亲信已开始私自提高盐价,中饱私囊。先生觉得,咱们要不要趁机做点什么?”
邬思道摇了摇头,语气沉稳:“不必。太子的过错,是‘明面上’的——他复立后急于结党,行事浮躁,就算咱们不插手,也迟早会被皇上发现。咱们现在的重心,必须放在八爷身上——太子是‘明敌’,过错易显;八爷是‘暗敌’,掌控着实权,且深得民心,若不盯紧,日后必成大患。”
他顿了顿,继续道:“王爷只需继续低调——朝堂上,支持太子的整顿吏治,却不参与具体事务;对八爷的火器改良,公开表示赞赏,却从不主动提及。这样一来,皇上会觉得王爷不争不抢,八爷会觉得王爷无威胁,太子会觉得王爷可拉拢——咱们便能在各方势力的缝隙中,稳稳地布局。”
胤禛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抽芽的柳树,语气坚定:“先生说得对。储位之争,拼的不是一时的风头,而是‘持久力’。八弟现在风头正盛,咱们若贸然制衡,只会让他更警惕;太子虽有过错,却有‘复立’的名分,咱们若打压他,只会引火烧身。不如沉下心来,把眼线布好,把底细摸清,等八弟露出破绽,或是皇上对他生出疑虑,再动手不迟。”
邬思道也站起身,拱手道:“王爷能有这份‘忍耐力’,已是胜了大半。接下来,只需让眼线们按部就班地收集信息,咱们则专注于漕运、春耕这些实务,让皇上看到王爷的‘实干’。假以时日,待八爷的‘隐患’暴露,王爷的‘稳’与‘实’,自然会成为皇上心中的‘最优解’。”
书房内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胤禛走到案前,将装有眼线信息的信封锁进抽屉,目光落在案上的《道德经》上,书页正停在“大巧若拙,大辩若讷”的字句。他知道,这场棋局,最关键的不是“进攻”,而是“等待”——等待眼线传来关键信息,等待八弟露出破绽,等待属于自己的时机。
(接下来会围绕太子复立后的朝堂风波,逐步推进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