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纸上的“慎独”二字墨迹未干,胤禩放下狼毫笔,指尖轻抚过纸面。胤禩原有的圆润笔锋被他注入几分现代人的果决,竖笔温润如旧,横折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棱角,恰似这具身体里两个灵魂的交织。窗外秋阳穿过梧桐叶,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可这片刻的静谧里,他还在思量着未来的路——康熙的老谋深算、胤禛的沉稳狠辣、太子的昏聩,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算计。
“主子,该晨练了。”青砚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胤禩点点头,换上短打劲装,走到庭院里。他今天没有像清朝王公那样练弓马,而是打起了简化版的太极拳——现代的健身理念告诉他,在这高强度的权谋对抗里,耐力与心神的稳定比蛮力更重要。拳脚起落间,他的思绪也没停:康熙四十六年,距离太子第一次被废只剩十一个月,秋狝(就是打猎)时十八阿哥夭折、太子居然做出窥视康熙营帐的作死举动、还被发现私通郑春华,简直就是作死中的作死;接下来的行动一定是围绕这个时间节点去做。
那个任伯安,他之前就让九爷发信去收敛,可这人是个活把柄,胤禛在直隶赈灾,离扬州近在咫尺,万一被四爷的人抓住,胤禩多年的根基怕是要毁于一旦;还有弘历,那个未来的乾隆帝,只用一句“大清第一巴图鲁”就能讨得康熙欢心,他必须想办法改变。
晨练结束,胤禩擦了汗,又回到书房。案上摊着三张纸:他在一张写上“江南”;另一张写上“四十七年九月”;还有一张仔细写上八爷党官员名单,文官名字旁标着“盐”“漕”,武将旁标着“西北”。他指尖划过“任伯安”三字,眉头紧锁——九爷早已去信,让任伯安销毁所有与他们往来的证据,可“销毁”未必彻底,底下的人干这种事情怎么会不留一丝痕迹呢,如果是他他也会留一些后手保命,与其赌任伯安能瞒住,不如让这人彻底“消失”,还能嫁祸给太子党,一箭双雕。
接下来的三天,胤禩除了上朝、去户部核查赈灾粮银转运,其余时间都待在府里。去户部时,他只看账册,不多言语,对官员们的奉承也只是淡淡应着,故意营造出“心不在朝堂”的样子——他知道康熙在盯着他,越是低调,越能减少猜忌。回到府中,他要么练字,把“宁静致远”“知行合一”反复写,让字迹里的刚柔并济更自然;要么对着地图发呆,指尖在直隶、扬州、西北三地间游走,完善任伯安的“意外”方案:让漕帮的人在任伯安押粮北上时制造翻船,再让直隶巡抚递折说他勾结水匪拒捕被杀,既除了隐患,又能让胤禛以为是太子党灭口。
这天,胤禩写字写累了,刚要起身活动筋骨,院外传来孩童清脆的读书声。胤禩走到回廊下,见嫡子弘旺正趴在石桌上摆弄算筹,八岁的孩子眉头紧锁,小手指在竹筹间来回拨动。\"这是在算什么?\"他轻声问道。弘旺抬头见是父亲,连忙起身行礼:\"阿玛,儿子在算数呢。这些账册上,有一些数字,儿子觉得不对。\"
胤禩心中一动。这孩子生于康熙四十三年,正是眼下最得自己疼爱的子嗣。他弯腰拾起一根算筹:\"哦?哪里不对?\"弘旺指着地上的算式:\"儿子按《九章算术》算过,这里漕运损耗明显不对,明明是三成损耗,写在这里的数字是一成。\"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环佩叮当声。嫡福晋郭络罗氏带着侧妃兆氏款款走来,这位安亲王岳乐的孙女依旧是一身利落旗装,未施粉黛却自带威仪:\"王爷回来了?刚让厨房炖了燕窝,给爷和小主子补补精神。\"她目光扫过石桌上的算筹,嘴角露出赞许,\"旺儿近来越发上心学业了,不愧是安亲王家的外孙。\"
兆氏则捧着叠好的账本,轻声道:\"王爷,江南采买的笔墨到了。只是那边来信说,四爷的人突然在查扬州商号的账,要不要让底下人......\"
\"不必。\"胤禩打断她,接过郭络罗氏递来的茶盏,\"越遮掩越显眼。\"他看向嫡妻,\"福晋,你父亲旧部里可有懂算学的?让他们给弘旺当师傅,教些实用的测算本事。\"
郭络罗氏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丈夫用意:\"王爷是想让旺儿在皇爷爷跟前露脸?圣祖爷近来不是在搞全国测绘吗?臣妾这就去安排。\"胤禩瞥了眼兆氏捧着的账本,补充道,\"江南采买这个事情,让底下人都换上漕帮的身份,跟咱们府彻底撇清,后续这些东西全部都要舍弃了。\"
这位嫡福晋不仅出身显赫,更是胤禩朝堂博弈的重要助力。他想起后世记载中,郭络罗氏在八爷党失势后仍敢顶撞雍正,这份胆识此刻正用得上。\"还有件事,\"他对两人说,\"让府里侧妃、侍妾们都低调些,尤其是牵扯外家官员的,近期别来往了。\"兆氏连忙应下,她父亲只是个五品笔帖式,本就不敢张扬。
他看见弘旺,自然想起弘历的事——康熙喜欢聪慧孙辈,胤禛靠弘历讨欢心,他便想从“实用”入手。康熙最近在推全国测绘,让弘旺学一学,到时候兴许在围猎场再教他先一步抢一下风头,也许可行。至于八爷党的势力,他的想法是要全部由明转暗,逐渐淡化贤王的党派印象。
第四天的晨光刚漫过书房门槛,胤禩将字帖都整理好,叠成方块放进锦盒。他走到廊下,对候在一旁的青砚道:“去请九爷、十爷来,就说有要事相商,让他们从侧门进,别带太多随从。”
青砚应声而去,胤禩站在庭院里,望着初升的太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盒边缘。不多时,院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胤禟提着个装着密信的锦袋,胤?跟在后面,脸上带着几分急切——这几日他们也在惦记任伯安和朝堂动向,早等着胤禩找他们议事。
胤禩迎上去,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两位弟弟来得正好,咱们进去,我这里准备了冰镇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