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摩的塔楼在卡利姆多的海风中屹立,其轮廓与暴风城的建筑风格迥异,却同样象征着联盟在此地不容置疑的力量与存在。然而此刻,在吉安娜·普罗德摩尔位于塔顶的私人冥想室内,气氛却与这片土地的坚韧格格不入,充满了某种压抑的、近乎偏执的紧绷感。
自暴风城归来后,吉安娜就将自己几乎完全封闭在了这间布满奥术符文、能够最大程度隔绝内外干扰的密室里。来自暴风城的、关于安度因病情和王冠异动的每一份报告,都被她以最高加密等级接收,铺满了中央的奥术水镜平台。空气中悬浮着数十个不断演算、变化着的复杂奥术模型,全是她根据安度因呓语中那些可怕信息进行的推演。
“……星轨是陷阱……” “……王冠是饵……” “……它们在织网……”
这些词语如同梦魇般缠绕着她。她试图找出那个“真正的”威胁,那个隐藏在王冠这个“诱饵”之后的、敌人真正的目的。她的推演比在暴风城时更加大胆,也更加……不择手段。她甚至开始动用一些被肯瑞托列为禁忌的知识,试图从更高维度或者更黑暗的层面,去逆向工程恩佐斯的计划。
长时间的极度专注、对禁忌知识的触碰、以及内心深处对安度因状况的无力感和对未知的恐惧,正悄然改变着她。
她的脸色比以前更加苍白,几乎看不到血色,唯有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因为持续的奥术透支而微微泛着异样的光芒,那光芒中锐利依旧,却少了几分以往的理性克制,多了一丝冰冷的、近乎疯狂的偏执。
“不对……不对……全部都不对……”她烦躁地挥散了一个刚刚构建完成的、模拟艾泽拉斯星魂能量流动的模型,那模型因一个微小的参数误差而彻底崩溃,“所有的常规模型都无法解释……它们的目标如果不是现实层面的吞噬,那会是什么?精神层面的绝对统治?将整个星球拉入它们的噩梦维度?”
她踱步到窗边,看着下方波涛汹涌的无尽之海。海水的颜色在她眼中仿佛都带上了某种不祥的、幽暗的基调。
“必须有更多的数据……更本源的样本……”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安度因带来的信息碎片太模糊……太被动……我们永远慢它一步……”
一个念头,如同深海中悄然浮起的毒水母,在她过度消耗而变得异常活跃的脑海中闪现,带着诱人的光芒和致命的刺痛。
王冠。
那顶裂开的王冠,才是所有问题的核心,是所有信息的源头,也是……唯一可能破局的关键。
在暴风城时,他们所有的努力都围绕着如何隔绝它、安抚它、削弱它,如何保护安度因不受其害。
但如果……如果换一个思路呢?
如果不再将它视为一个需要隔离的瘟疫之源,而是……一个需要被主动破解的密码本?一个需要被深入挖掘的情报宝库?
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感到一阵寒意。这意味着要主动去接触、去刺激、甚至去……利用那顶王冠的力量。这意味着要将安度因——以及靠近它的一切人——置于无法想象的危险之中。
“……必要的……牺牲……”
一个极其细微的、混合着她自己思绪和某种冰冷回响的声音,在她脑海深处掠过。
吉安娜猛地转身,目光死死盯向奥术水镜中呈现出的、那顶带有裂痕的王冠的魔法影像。
那裂痕……安度因拼尽最后力气反抗留下的裂痕……它是否不仅仅是一个损伤?是否也是一个……弱点?一个可以被她这样的法师利用的、强行介入的接口?
一个更加激进、更加危险的计划开始在她脑中迅速成型。
她可以尝试构建一个极其精妙的奥术仪器,并非像以前那样试图扫描或净化,而是通过那道裂痕,反向汲取王冠内部的信息流!像抽血一样,从中提取出关于恩佐斯计划的、未经过滤的、最原始的数据!
这无疑是在玩火。甚至是在引爆一个炸弹。 但如果不这样做,他们可能永远无法看清全局,永远被敌人牵着鼻子走,直到在某个未知的陷阱中彻底覆灭。
安度因的牺牲已经足够巨大。难道他的痛苦、他挣扎换来的信息,就要因为他们的怯懦和保守而白费吗?
一种混合着绝望、责任感和被禁忌知识悄然腐蚀的“使命感”,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我们必须知道真相……”她对着空气中无形的压力低语,眼神变得异常坚定,甚至可以说……狂热,“无论代价如何。”
她迅速开始行动。不再通过官方渠道,而是利用她个人最隐秘的法师网络,开始搜集那些稀有甚至违禁的奥术材料,调集最忠诚、最守口如瓶的助手(她甚至开始怀疑肯瑞托内部是否已被渗透),在她这座防守最严密的塔楼深处,开始秘密设计和构建那个她想象中的、“王冠穿刺器”。
每一个步骤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精神压力。她能感觉到,越是深入研究王冠的能量结构,越是试图去“理解”那种虚空本质,她自己的奥术核心就越发感到一种冰冷的、被侵蚀的悸动。她的梦境也开始变得光怪陆离,充满了扭曲的几何图形和无声的呐喊。
但她将这些不适都强行压下,归咎于工作的强度和压力。她告诉自己,这是必要的代价。为了艾泽拉斯,为了联盟,为了……安度因。
她甚至没有将这个计划完全告知伯瓦尔。她只是含糊地传递信息,表示需要更多关于王冠的深层能量读数,可能需要一些“更主动的探测”。她知道,以伯瓦尔现在那种状态,他绝不会同意如此冒险的行动。
信任的锚链,在无形低语的侵蚀和各自不断加剧的压力下,正在悄然松动。
终于,在一个乌云密布、海风呼啸的夜晚,一切准备就绪。
那座复杂而危险的奥术仪器矗立在密室中央,形似一个由水晶、秘银和某种暗影界矿石构成的、带着尖锐探针的诡异祭坛。仪器的核心,正对着奥术水镜中王冠裂痕的精确投影。
吉安娜站在仪器前,脸色苍白如纸,但眼中燃烧着近乎殉道者的光芒。她的助手们(数量比她最初计划的要少,有几个在最后关头因为“莫名的恐惧”而退出了)远远地站在角落,脸上写满了不安。
“开始能量引导。”吉安娜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双手虚按在仪器的控制符文上。
庞大的奥术能量被注入仪器,尖锐的探针开始发出高频振动,瞄准了虚空中那个并不存在的“裂痕”。
“建立反向连接通道……频率同步……”
仪器发出的光芒变得不稳定,色彩在蓝紫与暗黑之间疯狂闪烁。密室内响起令人牙酸的能量尖啸。
“就是现在!穿刺!”
吉安娜猛地将最后一股力量压入符文!
嗡——!!!
仪器尖锐的探针处,空间仿佛被撕裂了一个极小的孔洞!一道凝练的、扭曲的、混合着奥术与虚空能量的光束,跨越了空间的距离,凭借着吉安娜强大的意志和对王冠能量的深刻“理解”,精准地、暴力地……刺入了远在暴风城、安度因头上的那顶王冠的裂痕之中!
暴风城,医疗室。
就在那一瞬间!
安度因·乌瑞恩猛地从昏睡中弹坐起来,双眼爆睁!那瞳孔中不再是虚无的黑暗或微弱的蓝光,而是充满了极致的、无法形容的痛苦!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嚎!
他头上的王冠剧烈震动!那道裂痕骤然扩大,从中迸射出无法形容的、混乱到极致的能量风暴和信息洪流!
而远在塞拉摩的吉安娜,她的奥术仪器在成功“穿刺”的下一秒,就被一股无法想象的、污秽的、充满疯狂意志的反冲能量彻底淹没!
砰!砰!砰!
仪器接连爆炸!她的助手惨叫着被能量撕碎或击飞!
吉安娜本人如遭重击,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整个人被狠狠砸在后面的墙壁上,奥术屏障瞬间破碎!
但就在她意识即将涣散的瞬间,她的奥术感知,那强行与王冠内部建立的、短暂如闪电的连接,向她灌入了一段清晰无比、却足以让她灵魂冻结的信息——
那不是计划。 那不是坐标。 那是一个倒计时。 一个指向某个更深、更古老、更可怕存在的…… ……唤醒仪式。
王冠是饵,没错。 但它要钓的,从来不仅仅是暴风城。
它要钓的,是像她这样……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蠢货。
剧烈的爆炸和能量失控惊动了整个塞拉摩塔楼。
当惊慌失措的法师和卫兵冲进一片狼藉、遍布焦痕和残骸的密室时,他们发现他们的领袖,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倒在墙角的血泊中,已然昏迷。她的脸上凝固着极致的震惊、恐惧和……彻底的绝望。
而在暴风城,医疗室内已乱作一团。安度因在发出那声惨嚎后再次倒下,生命体征急剧波动,那顶王冠上的裂痕扩大了一圈,边缘变得如同被灼烧过般焦黑,散发着袅袅余烟和不祥的焦糊味。
伯瓦尔闻讯狂奔而来,看到的是一片 chaos (混乱)和国王濒死的状态。他尚未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一股极致的、冰冷的愤怒和一种被背叛的刺痛感,已然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抬起头,仿佛能穿透空间,怒视向卡利姆多的方向。
“吉安娜……你到底……做了什么?!”
必要的牺牲? 或许。 但牺牲的,远不止是她所预想的那些。
而她鲁莽的行动,可能已经提前触发了那个最可怕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