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晒得柏油路发烫,街边的梧桐树叶蔫蔫地垂着。厉沉舟蹲在公交站台旁,身上那件曾经笔挺的黑色西装沾满了灰尘,袖口卷到小臂,手里举着一块硬纸板,上面用马克笔歪歪扭扭写着:“10元一个笑话,不笑不要钱”。
他头发乱糟糟的,眼底带着红血丝,却刻意挤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路过的行人起初只是好奇地打量,直到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犹豫着递来10元钱,他立刻凑过去,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女孩愣了两秒,突然“噗嗤”笑出声,捂着嘴跑开了。
有了第一个人,后面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递钱,有人想缓解正午的烦躁,厉沉舟总是凑近对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讲“笑话”,每一次,听者都会忍不住笑出来——有人笑得弯腰,有人笑得摇头,没人追问笑话的内容,只当是街头一场荒诞的消遣。
苏晚就是在这时路过的。她刚找到一份在便利店收银的工作,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手里攥着刚买的面包。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那个曾经坐着加长林肯、身边围着保镖的厉沉舟,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走了过去,看着他手里的纸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厉沉舟,你到底在讲什么笑话?为什么他们都笑了?”
厉沉舟抬起头,看到苏晚时,脸上的嬉皮笑脸瞬间消失,眼神陡然变得发狠,像被激怒的困兽。他没回答,只是伸出手,掌心向上:“你也给我10块钱,我就告诉你。”
苏晚看着他眼底的执拗,心里又酸又涩。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10元纸币,放在他掌心。厉沉舟捏紧纸币,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猛地凑近苏晚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沙哑的颤抖,却清晰地钻进她耳朵里:
“我相信爱情。”
苏晚的身体瞬间僵住,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看着厉沉舟,他眼底的狠戾早已消失,只剩下一片破碎的红,刚才那些听者的笑声仿佛在耳边回响,此刻却像无数根刺,扎得她心脏生疼——原来那些让别人笑出声的“笑话”,从来都不是什么趣事,而是他藏在心底,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执念。
周围的笑声还在继续,有人又递来10元钱,厉沉舟却像是没看见,依旧维持着凑近苏晚的姿势,眼神死死盯着她,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苏晚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她终于明白,那些笑声有多响亮,厉沉舟心里的疼就有多深。他蹲在街头讲“笑话”,不是疯了,也不是堕落,而是在用一种最荒诞的方式,撕扯着自己的伤口,也在向她递出最后一根求救的线。
“厉沉舟,你……”苏晚刚想开口,却被他猛地打断。他后退一步,重新举起纸板,脸上又挂上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对着下一个递钱的路人凑过去,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刻意轻快:“来,我给你讲个笑话,保证你笑……”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他重新投入“工作”,看着他对着陌生人弯腰、赔笑,心里像被灌满了铅。她知道,那句“我相信爱情”,是他藏在荒诞下的真心,是他对过去的回望,也是对她最后的试探。
阳光依旧刺眼,街头的笑声还在继续,可苏晚却再也笑不出来。她攥紧手里的面包,转身慢慢走开,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她不知道自己该回头,还是该继续往前走,只知道,厉沉舟那句藏在笑话里的“相信爱情”,像一根刺,永远扎在了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