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与王雨生的电话,那句“我的生活和你无关”在书房里留下冰冷的余音。但秀秀胸口的滞涩并未完全消散。她可以替自己做决绝的主,但她不能替孩子们斩断血缘,更不能让他们在未来因“未曾告别”而留下遗憾。她憎恨王母的偏颇,但她想做一个比他们所有人都更负责的母亲。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拿起手机,这次,拨给了还在学校的孩子们。她开了免提,让王一诺也能听到,他的存在此刻像一座沉稳的山,给她力量。
电话接通,背景是孩子们那边轻松的校园嘈杂声。
“妈妈?”是明明和暖暖一起的声音。
秀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客观,不掺杂个人情绪:“明明,暖暖,有件事需要告诉你们,并且由你们自己决定。你们奶奶……王雨生的母亲,病得很重,可能很快就不行了。她那边提出,想在最后见见你们。妈妈想知道,你们愿意去看她吗?”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下来。
几乎是立刻,暖暖清脆而带着一丝倔强的声音响了起来,语速很快,像是早就想好了答案:“我不去。妈妈,我记得她不喜欢我,小时候分糖,永远只给哥哥,还总说‘女孩子不用吃那么多’。她从来没关心过我,好多年连个电话都没有。我不想去看一个不喜欢我、我也不记得的奶奶。” 她的记忆里,没有温情,只有被区别对待的冰冷。
秀秀的心为女儿抽痛了一下,她知道暖暖的感受无比真实。
接着,是明明的沉默。过了好几秒,他才开口,声音有些犹豫,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沉重:“妈妈……我……我需要想一想。”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怕伤害到妈妈,“我记得……小时候,奶奶是对我挺好的,会偷偷给我买玩具,带我去玩。但是……后来,就是爸爸那个阿姨(阿雅)怀孕之后,她好像就变了,对我也没那么好了,有时候还会看着我不高兴……”
他的记忆是割裂的,既有被宠爱的碎片,也有被莫名冷落的困惑。这份曾经的“好”与后来的“变”,让他无法像妹妹那样干脆地拒绝。
最后,明明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恳求:“妈妈,我得想一想,行吗?……但是你不要生气。”
听到儿子这句话,秀秀的心彻底软了,也痛了。孩子们何其无辜,却被卷在大人的恩怨和狭隘里,承受着本不该属于他们的复杂与小心翼翼。
“妈妈不生气,”秀秀的声音异常温柔和坚定,“这是你们自己的感受和选择,妈妈尊重你们任何决定。无论你们去还是不去,都没有对错,妈妈都支持。明明你慢慢想,想清楚了告诉妈妈就好。”
挂断电话,书房里一片寂静。秀秀看向王一诺,眼神里有疲惫,更有一种清明的坚定。她做了她该做的——把选择权公平地交给了两个孩子,没有因为自己的好恶去影响他们。
现在,压力来到了明明这一边。他的犹豫,折射出血缘亲情与真实感受之间的拉扯,也让这个故事关于“成长”与“选择”的主题更加深刻。
月亮睡了太阳升起来。
手机响起时,秀秀正在开会,看到是暖暖的来电,她心头莫名一紧,立刻示意会议暂停,走到走廊接起。
“妈妈!你快来学校!”暖暖的声音又急又怕,带着一丝哽咽,“爸爸来了!他找到哥哥,在校门口拉着哥哥不放,说要带哥哥去医院看奶奶!哥哥不愿意,他们在……在拉扯!好多同学都在看!妈妈你快来!”
嗡的一声,秀秀感觉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王雨生!他竟敢直接去学校骚扰孩子!尤其是用这种方式逼迫明明!她最担心、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发生了——他将成人世界的压力和不堪,直接粗暴地倾泻在了孩子身上。
“暖暖别怕,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离远一点,妈妈马上就到!”秀秀的声音冷静得可怕,那是风暴来临前的极致压抑。她甚至来不及跟会议室里的人详细解释,只飞快地对助理丢下一句“有急事,会议改期”,便抓起车钥匙冲向电梯。
王一诺原本在另一间办公室处理文件,看到秀秀脸色煞白、步履如风地冲出会议室,立刻意识到出事了。他二话不说,抓起自己的车钥匙紧随其后。
“怎么了?”电梯里,他急促地问。
“王雨生去学校了,在跟明明拉扯,要强行带他走。”秀秀言简意赅,眼神紧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手指紧紧攥着包带,指节泛白。
王一诺眉头紧锁,立刻拿出手机:“我联系学校保安处,让他们先派人过去稳住局面。”他的冷静和效率,此刻成了秀秀慌乱内心唯一的锚点。
车子如同离弦之箭冲向学校。秀秀的心跳得又快又重,她不敢想象明明此刻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和恐惧,一边是病危的奶奶和近乎疯狂的父亲,一边是自己内心的不愿和妈妈昨晚的尊重。暖暖那害怕的哭声还在耳边回响……
校门口远远就围了一些学生,指指点点。秀秀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心——王雨生死死攥着明明的手腕,脸色憔悴而激动,正用力想把明明往一辆破旧的车旁拉。明明则身体后仰,满脸的抗拒和窘迫,试图挣脱。
“王雨生!你放开他!”秀秀一声厉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划破了嘈杂。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王雨生动作一僵,明明看到妈妈,眼圈瞬间就红了,挣扎得更用力。
秀秀大步冲上前,一把将明明护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王雨生。她目光如冰刃,直直射向眼前这个狼狈又失控的前夫:
“我昨天说得不够清楚吗?谁允许你来骚扰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