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指尖悬停在法鼎裂痕前方半寸,那道细如发丝的缝隙并未扩展,却在每一次地脉第七息波动时,渗出微不可察的吸力。空气被无形之力牵引,形成极细微的涡流,拂过指面时带着一丝凉意,像是从深渊深处吹来的风。
他未收回手,只是将左手缓缓覆上肋侧布袋。空冥匣的震颤透过布料传来,节奏与那吸力波完全重合。七息一动,分毫不差。他闭目片刻,以震颤频率为尺,丈量裂痕的呼吸周期。片刻后,他睁开眼,声音压得极低:“换值。”
守鼎之人应声欲起,动作迟滞半拍,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缠住。他双肩微颤,眼珠在闭合的睑下快速游移,似正与某种幻象角力。路明一步上前,手掌按其肩头,力道不重,却让那人猛然一颤,睁眼时瞳孔收缩,额角渗出冷汗。
“背对宝物,盘坐于血线边缘。”路明下令,目光扫过其余两人。玉环光芒流转,映在其中一人脸上,勾出一道模糊的轮廓,像是旧日故人;短刃水纹轻漾,另一人手指微屈,似在虚空中演练剑招。他未点破,只将密钥从石缝中取出,置于掌心。
密钥微光扩散,三人神识一震,幻影溃散。
“此地无宝。”路明声音冷如铁石,“你们所见,皆非实相。是它在试你们的执念。”
无人回应。呼吸声却乱了。
他不动,袖中铜片紧贴掌心,裂痕印记隐隐发烫。他未取出,只以指尖残血抹过袖底,血渗入布料,与铜片相触。法鼎符文忽地明灭一次,吸力波减弱半息。
路明眸光微凝。
九次。他心中默数。自进入此室,法鼎符文已重组九次,每次变化皆无规律,唯在第九次后,必回归那道篡改印记的形态。如同某种固定的锚点,无论漂移多远,终将回返。
他缓缓闭目,在识海中勾勒三者关联:空冥匣为容器,震颤为引;铜片为残钥,血启为媒;法鼎为应器,裂痕为隙。三者共鸣,非为开启,而是维系——维系某种尚未断裂的逻辑回路。
不是宝物。
是锁。
他睁眼时,密钥微光已显黯淡,血线边缘开始褪色,赤痕如干涸的血迹,正一寸寸剥落。玉环光芒悄然抬头,铜印龙目微睁,短刃水纹泛起涟漪。三人中,一人突然抬头,眼白泛红,喉间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被什么声音牵引。
“我听见它在叫我……”那人低吼,双拳紧握,指节发白,脚下一寸寸前移。
路明抬手,将指尖最后一滴血注入密钥。
嗡——
光域骤然回稳,血线重新燃起赤光。他未停,右脚猛然踏下,血线前端石板应声碎裂,塌陷出一道半尺深沟,正拦在冲动者之前。那人踉跄后退,眼中赤红稍退,喘息如风箱。
“从今日起,轮值三息一换。”路明立于断口之后,声如寒刃,“任何人不得连续直视宝物超三息。违令者,废其神识。”
无人质疑。三人各自低头,依令而动。
他未放松。取出空冥匣,以布层层包裹,置于胸口。匣体震颤透过衣料传来,与地脉同步,亦与法鼎吸力波共振。他以此为尺,持续监控裂痕波动。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
三息一换,轮值不断。有人刚直视玉环,便觉故乡城池浮现眼前,老母倚门而望,声声唤其归;有人凝视短刃,毕生未竟剑招自水纹中流淌而出,仿佛只差一式便可圆满;铜印龙目低语,唤其真名,声如亲族。
每一次换值,皆有人神识滞留,需外力唤醒。
路明始终未坐。靠石壁而立,左手隐于袖中,铜片紧贴掌心,血痕未干。他以血为引,暗中激活篡改印记,每察觉共振加剧,便以血气压制。法鼎吸力波数次欲强,皆被强行打断。
第九次压制时,他忽然察觉异样。
空冥匣震颤中,竟浮现出一段记忆残片——童年所见古碑,立于荒山断崖,碑面纹路斑驳,却与法鼎符文有七分相似。那碑他只匆匆一瞥,早已遗忘,此刻却如烙印般清晰浮现。
他心神微荡,脚步不自觉前移半步。
指尖已触到血线边缘。
剧痛自舌尖炸开。
他咬破舌尖,以痛锚定神志,迅速将血抹于铜片。铜片发烫,法鼎吸力骤减,共振中断。他闭目,冷汗自额角滑落,未擦。
记忆不是回忆。
是诱导。
他睁眼,目光如刀,死死锁定法鼎。裂痕依旧,吸力未增,但那九次重组后必返篡改印记的规律,却让他心中警铃不止。这非随机波动,而是某种等待——等待一个完整的触发序列。
他缓缓抬起手,将密钥重新埋入石缝。光域稳定,血线未再褪色。
“我们不取。”他低语,声音几不可闻,“只看。”
看它,到底想做什么。
三息一换,轮值继续。
某一刻,新换至鼎位之人,肩膀突然一颤。
路明目光如电,一步上前,左手按其肩。
“看见什么?”
那人嗓音发紧:“鼎……在动。”
“如何动?”
“符文……在拼。拼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