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林七夜霍然转头,只见一位身着古朴道袍,须发皆白,面容却温润如玉的道人。
“天尊?”林七夜一怔,脸上闪过错愕,
“您怎么来了?”
元始天尊缓步走入屋中,目光落在安卿鱼身上,带着一丝惋惜,轻轻叹了口气,将事情的经过原委缓缓道出。
“您是说,卿鱼他为了找到我们的准确位置,不惜冒险去倾听克系众神的混乱低语了?”
林七夜怔怔地听着,半晌才消化掉这个惊人的事实。
随后脑海中灵光一闪,猛地看向天尊,
“您之前说的,救我们回来的另有其人,说的就是卿鱼?”
“没错。”
元始天尊微微颔首,
“是他凭借一己之力,在无尽的混乱与污染中,锁定了你们所在的时空坐标。”
“而后,李毅飞才能依循这份坐标,出手将你们带回。”
是安卿鱼,在所有人都无能为力的时候,以自身为代价,找到了迷失在克系深渊的他们。
“不过,”
天尊话锋一转,语气凝重了几分,
“安卿鱼的灵魂也因此受到了深度的污染,极其凶险。”
“李毅飞当机立断,斩断了他被污染的那部分灵魂本源,这才造成了如今这灵魂层面的损伤。”
为了找到他们,安卿鱼付出的代价,远比想象中更加惨重。
林七夜的心狠狠揪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他的灵魂伤势……连您都没有办法吗?”
“若是寻常的灵魂损伤,我天庭尚有几味温养神魂的仙丹可治……贫道已亲自尝试过。”
元始天尊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与无奈,
“可安卿鱼的灵魂本质似乎极为特殊,那些丹药对他并无效果。”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
“不过你们也不必过于绝望。灵魂具有自我修复的本能,只是需要时间。”
“他此番沉睡,亦是自我保护与修复的过程。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应当能够醒来。”
但这句安慰并未让林七夜放松,反而让他捕捉到了更深层的意思。
元始天尊看着林七夜,以及瞬间抬起头,紧张望过来的江洱和曹渊,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回避的严肃:
“但是,灵魂本源受损,非同小可。”
“即便他醒了,也可能伴随一些后遗症……”
“或许是记忆的缺失,或许是情感的淡漠,又或许是某些能力的衰退……”
“具体会如何,贫道亦无法断言。”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
天庭,兜率宫。
王面穿过空荡而宏伟的殿门,斑驳的光影透过高窗洒落在清冷的地面上。
一个熟悉的道人身影正背对着他,站在一座高达数丈的紫金丹炉前,炉底熊熊燃烧的三昧真火将他的道袍映照得流光溢彩。
与此同时,一缕沁人心脾的药香逸散在大殿之内,带来奇异的安宁感。
“天尊。”
王面停下脚步,恭敬开口。
灵宝天尊闻声转过头,那张总是带着几分随和笑意的脸上,此刻多了些许专注与肃穆。
他指了指那座药香弥散的丹炉,炉身符文流转,隐有风雷之声内蕴:
“贫道已经在着手给你炼制续魂固元丹,不过这药性霸道,需以文火慢煨,在炉中炼制七七四十九天,汲取周天星力方能成丹。”
“不出意外的话,此丹出世之后,应该能再助你延寿几年,稳固你日渐消散的魂源。”
话音落下,灵宝天尊迈步走到他身前,宽大的道袍袖口一拂。
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蒙蒙青辉的丹药被取出,轻轻放在王面那布满皱纹的掌心。
“这一枚,是贫道从丹房内取出的清心镇痛丹,药性温和,能够最大程度替你减轻化道反噬带来的灵魂撕裂之苦。”
灵宝天尊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若无此丹护住心神,即便强行延寿数年,也只是徒增折磨,生不如死。”
王面嗅着掌心丹药传来的清凉香气,那股气息仿佛能抚平灵魂的躁动,他浑浊的眼眸中浮现出真挚的感激,深深一拜:
“多谢天尊耗费心力,为王面续命。”
灵宝天尊看着王面那佝偻不堪的身躯,神情有些不忍,他伸手稳稳将王面扶起,无奈笑道:
“在贫道身前无需行此大礼,你这副模样若是让不知情的小辈看去,还以为贫道是在倚老卖老,欺负你这老人家……”
“天尊说笑了。”
王面脸上挤出一丝干涩的笑容,停顿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
“天尊特意让我来此,除了丹药之事,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
灵宝天尊脸上的随和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郑重。
他点了点头,目光如炬,直视王面双眼:
“嗯。”
“我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救【假面】小队的其他人?”
王面几乎是不假思索,那苍老的躯体内迸发出强烈的执念,声音沙哑却坚定:
“我想现在!立刻就想去!我无时无刻不想把他们从那个被时间遗忘的渔村法则中救出来!”
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
“不妥。”灵宝天尊缓缓吐出两个字。
“啊?”
王面猛地抬头,布满褶皱的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解,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他本以为天尊会支持他,甚至帮助他。
“你的【时序暴徒】虽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干涉、改变历史,但每一次动用,都需要承担时间线变动所产生的巨大因果反噬。”
灵宝天尊的语气严肃无比,
“你如今的寿元与灵魂状态,已是风中残烛。”
“若强行用这种方式去撕裂渔村的时间封印,救出【假面】小队被冻结的灵魂,不仅会产生远超你承受极限的因果之力,让你瞬间魂飞魄散,寿元彻底归零……”
他微微一顿,声音愈发沉重:
“更可怕的是,那种规模的时间线动荡,很可能撕裂现有脆弱的时间壁垒。”
“将隐藏于历史阴影中的某些更恐怖的存在,或者来自其他时间线的灾难,引入现世。”
“届时,你不仅救不了他们,反而会将整个大夏,都置于万劫不复的危险境地!”
王面如遭雷击,踉跄地后退半步,佝偻的身躯显得更加摇摇欲坠,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绝望的灰白。
他声音颤抖:“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那我……我该怎么做?”
“我答应过要带他们回家的……”
灵宝天尊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刚想开口说出自己思虑已久的另一个或许可行的办法,一道平静的声音,打断了大殿内的沉寂。
“我有办法。”
两人同时循声望去。
只见大殿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身影。
为首者是一位金发男子,面容俊朗,气息深邃如海,正是李毅飞。
而在他身后半步,跟着一位穿着牛仔短裤的黑发少女,她好奇地打量着兜率宫内的景象,眼神灵动。
“李毅飞?”
灵宝天尊眉梢微挑,似乎对他的到来并不算太意外。
“胖子啊,这事儿,让我来解决。”
李毅飞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熟稔。
灵宝天尊对于这个略显“不敬”的称呼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并未过多在意,显然早已习惯。
就在这时,李毅飞身后的黑发少女耶梦加得,似乎得到了某种示意,她上前一步,纤细的手掌轻轻抬起。
嗡——!
一股玄奥无比、仿佛能牵引万物岁月流转的法则波动,自她掌心弥漫开来。
那并非单纯的时间加速或减速,而是一种更为本源力量。
与王面体内那源于柯罗诺斯的时间法则同根同源,却又似乎更加灵性。
王面与灵宝天尊同时脸色一变,眼中充满了震惊!
“这是……”
王面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那沉寂的时间神格碎片,正在与之共鸣、颤栗!
“没错,这就是当年柯罗诺斯消散后,遗留在世间的另一半时间法则本源。”
李毅飞平静地开口,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找到了它,并用它为核心,创造了耶梦加得。”
耶梦加得对着震惊的两人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掌心的时光之力缓缓收敛。
“我可以让耶梦加得帮你,找到【假面】小队的那个时间节点,将他们的灵魂本质安全地带回现在。”
李毅飞看向王面,
“到时候,无论你是想借助大夏的轮回之力让他们转世,还是由天庭出手或者我出手为他们重塑肉身,都并非难事。”
王面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死寂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嘶哑:
“真……真的?你真的能做到?”
“当然。”李毅飞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话锋却随即一转,“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王面迫不及待地问道,只要能救回队友,任何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李毅飞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王面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五年后,”
“我要你体内,属于柯罗诺斯的那一半时间法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