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巷街,一条隔绝乞丐和城区的宽敞街道,东西一里,四丈宽。
这里有赌档,有暗娼,有掺水的假酒,也有纠结几个散修收保护费的海合会。
海合会的背后,实际上是黄家,专门用来打探消息的。
不同的是,海合会在南边,尚贤的关系圈在北边,双方完全不在一个圈子。
唯一的连接对象,就是黄家。
所谓瘸子章,全名章剑,实际上是海合会的头目之一,大概蜕凡五六重。
在海合会的赌档里逛了一圈,虽然天色已晚,可赌档里依旧灯火通明。
“买定离手!”
“大大大!”
“庄吃闲!”
……
骰盅同牌九的声音哒哒敲击木质桌面,炭火盆里的烟雾与汗臭缭绕在一起,乌烟瘴气。
章剑不在赌档里,姜瀚文二两银子问到拜访门路后,顺着赌档后的一排房子,挨家挨户查看。
直到尾巴的一家停住,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拿着酒坛,正在院子里乱骂。
“一帮没娘的杂种,你们懂个鸡毛,老子是情种,才不是……”
这便是章剑。
酒后吐真言,姜瀚文听了片刻。
好像是他被几个同僚笑话,说他为女人花钱,连家底都不要了。
“嘶~操你娘的鬼天气,有本事冷死老子!”
呼呼呼~
一阵狂风卷起雪花,眨眼就凝做冰块,把章剑全身冻住凝做一坨冰块,只有一双眼睛在冰块里拼命滚动。
姜瀚文缓缓走到他面前,章剑嘴边的冰块解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惊恐看着姜瀚文。
“前……前辈,你这是!”
“你在苍梧书屋的眼睛把你点了,说吧,谁让你放的,说真话,我可以给你钱,让你离开这里。”说着,姜瀚文手里拿出一整块金砖。
这个章剑是个奇葩,明明有钱,可四十多岁的人,无儿无女,连媳妇都没有一个,就爱嫖娼爱赌,若非海合会的会长和他是表兄弟,感情深,估计他也没今天的潇洒日子。
十足的滚刀肉,没什么软肋,比起威逼,或许利诱的效果会更好。
看着金条,章剑眼里瞬间没有恐惧,渴望看着金条。
“前辈,你这太多了,我怕有命拿,没命花。
我可以告诉您消息,但您得让我活着不是。”
一整块金子,姜瀚文直接甩到远处茅坑里,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我和你无仇无怨,只是替人查事,钱你拿去便是,我也懒得杀人。”
“前辈,是黄海让我做的,他说这样能让苍梧书屋和庄家一起,对白家出手。”章剑望着远处的茅坑一脸兴奋。
“我现在就去找人,要是你骗我,后果——”
“前辈您放一万个心,我就屋里等您,您查好,若是有半句假话,随时来取我人头便是!”
眼巴巴看着茅坑方向,若非手脚不能动,章剑就差拍拍拍胸脯保证。
“行,记住你刚刚说的话。”
说完,姜瀚文解开冰封,转身离开。
姜瀚文一走,章剑就跑去茅坑里捞金块,足足二十斤重,这就是两万两银子!
把金子捞回家后,又是洗又是亲,丝毫不嫌弃上面的残余味道,毕竟,这世上的钱,都带着臭味不是。
稀罕累了,酒意上头。
章剑和衣而睡,吹灯歇息,呼吸眨眼就开始打呼。
屋外狂风声渐渐平息,一直躲在屋顶的影子消失。
过了整整一个时辰,熟睡中的章剑突然睁开眼,一下子从床上跳起。
金块都不要,从桌子上拿起一本书,塞进怀里,转身就跑,三步并做两步,消失在苍茫夜色里。
在章剑背后五十米处,同样也有一个黑影吊着,诡异的是,对方留下的凹陷脚印一个个恢复,与周围雪地平齐,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漫漠雪地中,仅有一道脚印,蜿蜒前行。
章剑目的地是一处建在半山腰的小房子,黑着灯,孤零零屹立在雪地上。
“咔嚓!”
章剑兴奋推开门。
下一秒。
“嘭!”
一团巨大火团从屋里炸出,把他整个人掀飞。
呼!
在空中,一阵寒风呼啸,眨眼就把火灭掉。
“噗!”
一口鲜血飞出,溅在雪地上,烙印出暗红痕迹。
“啊,我的脸!”
章剑面目一片焦黑,完全被烧糊,痛到疯狂在雪地里叫唤。
声音并没有扩散,被雪层包裹,回荡在周围三米处。
姜瀚文从暗中走出,消息来得太轻松,猫腻味太浓。
尽管章剑够谨慎,可他一直没走,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留了个远程灭口的后手。
“章剑,很显然,你背后的人骗了你,想要杀你灭口。
说吧,是谁让你给我假消息,我可以救你。”姜瀚文从阴影里走出来,眉头皱起。
刚刚那道爆炸,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是符咒!
虽然只是一品符,可这个强度,最起码有十张。
一品符咒的价格,从百两到千两左右,这里放了十张,花大价钱灭口的同时,还保证错误消息的传递。
背后之人,很会算计,早早敲定这个结局,这个冬天,只怕是完不成追查。
自己接下来的打听,得小心再小心才行。
地上章剑还在挣扎,拼命扭动身子。
姜瀚文手上凝出聚生术绿光,滴落到章剑脸上。
可三息过后,刚刚还倔强的身子,突然就没了动静,连呼吸也突然停止。
姜瀚文掰开嘴巴,一道浓郁青气从牙齿缝隙里溢出。
一团雪花随即封住嘴巴,把人砸到远处。
服毒自杀,即使知道自己被骗,还是宁愿送完最后一程,这背后的人,对人心把握之强,很不简单呐。
姜瀚文捡起章剑临走前拿走的书。
幸好他反应够快,唤雪术够强,止住了火焰。
书虽然被烧毁大部分,却还残留着一小块。
书很俗套,不是什么极其重要的功法,说的是男女之间的床第话本。
泥黄色书页中,一张残破粉红色丝巾映入眼帘。
或许,这才是章剑连钱都不要,却一定要带走的东西是这个。
姜瀚文摸了一下,丝质顺滑如水,是用冰蚕丝所织,价格不菲,绝不是一个小小的头目舍得用的。
丝巾上还有果香味,凝而不散,不是普通的胭脂俗粉气息。
一个地位很高,或者说很很漂亮有钱的女人,让章剑宁愿选择自杀,也要守住秘密。
姜瀚文一手招,章剑周围的雪地很快恢复蓬松状态。
他手中涌出火焰,将章剑烧死,还原自己不在雪地的情况。
血迹抹除,脚印消失,残破的书,在火中烧得仅有几张,纷纷散落雪地。
姜瀚文把一切痕迹收拾干净,伪装好现场后,离开屋子。
这处屋子,百分之九十九,对方是不会再来,可小心无大错,姜瀚文没有留下任何关于自己的痕迹。
符咒,在整个大寨,只有白家有。
姜瀚文心里对白家的怀疑,不自觉提高。
无论是刚刚提到的黄海,还是这里的符咒,姜瀚文心里都打个问号。
在真相没有出来之前,一切对象,都是自己怀疑的人。
不过,这次也不能说线索断了。
对方唯一没有算到的,是他手里这块冰蚕丝手巾。
女人的范畴太大,可如果和尚贤的生活圈交叉在一起——青楼。
只有这个地方的女人,既可以漂亮有钱,也可以勾魂夺魄。
恍然间,姜瀚文想起一个人。
那年雷禾犯错误,被一个弹琵琶的女子欺骗采药人名单。
对方手段之高明,让雷禾连手都没有摸过就被骗。
这次章剑如此痴迷,会不会,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