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施欢环抱住他的脖子,他的肩宽厚有力,带着令人安心的扎实感,透过薄薄柔滑布料传来肌肤的温热。
和几年前不同,他真的长大了,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彰显了他是个成熟的男人。
她把下巴抵在他的肩上,鼻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好闻得她有点想哭。
这个拥抱来得太晚,三年前她就应该抱着他,说别走。
他一定不会走。
她也许在别人面前没有资格去挽留,但季许执的所有下意识的动作都在告诉她,只要她开口他就会停下脚步。
被偏爱,被绝对的偏爱,是陈施欢最想要的。
她敏感,自私,绝不允许自己喜欢的人心里有任何一个人优先级高于她。
就像那篮橘子,无论她喜不喜欢要不要,都得要先问过她,经过她的手,才可以被决定是不是要被让出去。
当裴砚之擅自决定把那篮橘子先给别人时,陈施欢所有的感情在那一刻就全部收回。
裴砚之细心体贴,在小事上常常舍己为人,大度公正,陈施欢喜欢他的正义感,知世故而不世故,但不意味着陈施欢和他关系好了,也要被默认成为牺牲者。
她做够了牺牲者,厌烦又厌恶。
即使后来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陈施欢也不会原谅裴砚之,因为当时的委屈和尴尬她实实在在受了。
不过一件小事。
很小很小的事。
没有谁去在意,提起来,谁不说一句她太敏感多想,太斤斤计较。
只有季许执不会。
无论她做什么,季许执都会给她无条件的绝对支持,她转身,他就在。
那天季许执给她剥了一晚上的橘子,他一个一个地尝,有时会吃到很酸的,他就默默地留下,把甜的递给她。
一篮橘子,半数是酸的,她看着他酸的眉头一皱,然后还敢尝下一个。
她就什么气都没有了。
季许执对她太好,除了季许执,面对谁她都有所保留,保持着分寸。
所以食堂那一次,他从她身边走过,没有说话,没有眼神,像对一个无关重要的路人甲。
她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画面。
都不该是这样的平淡如水。
心口被密密麻麻的针扎穿,拔出,鲜血淋漓。
痛得她无法呼吸。
她说算了,就这样吧,她以为自己拿的起放的下,她以为她在任何一段感情里都可以轻描淡写地离开。
不行。
鲸悦又一次再见,不知是刚跳完舞还是别的原因,她心脏跳得好快,全身的血好像都冲上了脑子。
四目相对,有一个声音说,喜欢就上吧,管那么多干嘛。
她开始一点点试探,她不确定他是不是还喜欢她。
在这个过程中,哪怕季许执表现出一点厌恶和敷衍,她立刻会敏锐地发现,并退到界限之外,放弃所有念头。
在感情的事上,她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也不是一个拉得下脸去伏小做低讨好的人。
可她发现季许执被她伤的太深,只能一边对她好,一边疏离她。只要她提出他就会答应,依旧是不求回报,不问缘由,但就是克制疏远。
对她好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反应,他的心理在搏斗,纠结,挣扎。
他知道不该,他们之间关系一团乱,做朋友不甘心,做恋人没资格,甚至之前无名无分,所以连前任都算不上。
可每当她说需要,他就忍不住要去帮她。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建立在不断的需要和被需要之上,一来二去,他们的关系就近了,近了,季许执就会感到既幸福又痛苦。
季许执知道自己是那碗没有放香菜的牛肉面,她可以吃,只是没那么爱吃。
“文天凯呢?”
“在里面,我把他绑起来了。”
她的脸在他脖间蹭了蹭,说的话小小声,又娇又软。
季许执被她的举动惹得心口软绵,但还是手松开:“你先下来,我去看看。”
“不要,我害怕,再让我抱一下吧。”
陈施欢不肯撒手,牢牢抱住他,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叶浮木。
没了就会死。
季许执心里悲凉一片,为自己自作多情的想法感到可笑。
他重新搂住她的背,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然后说:“好。”
他也舍不得,这个拥抱他梦里梦见了好多次,但转眼就变成了她哭泣的脸。
每次他的梦里,她总是笑嘻嘻地来,逗弄他,他欢喜地抱住她,她就开始哭,哭得惨烈伤心,就像分别那天一样。
折磨了他日日夜夜,后面他就开始学会了不接近她,只是看着她,就可以把这个梦完整地做下去,她就可以不哭。
就这么抱了一会,陈施欢腿酸了,暗骂季许执怎么只知道搂她的背,不知道给她的腿托一下。
木头。
她只能下来,让季许执去看文天凯,自己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捶了会腿。
床边地板上,文天凯被绑成了木乃伊,白色的被子绕了一圈又用绑带缠了一圈又一圈。
每缠一圈,文天凯的脸就要和地板来一个亲吻。
最后拿布条封上他的嘴巴,绑好就这么笔直地扔在地上。
季许执进去都愣了一下。
他们的对话太小声,文天凯只能听见门砰一声打开,然后陈施欢一边跑一边说害怕。
她在害怕什么?
难道害怕的不应该是他吗?
文天凯在房间里鲤鱼打挺,叫苦不迭。
造的什么孽,这是招惹上一个什么鬼!
有脚步声靠近,文天凯挪动身子去看,意外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眼睛赫然睁大,瞳孔骤然收缩,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竟然真的是季许执!
那死丫头和季家什么关系,竟然真的能喊来季许执?
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季许执左脚踩在他的身上,弯腰右手一把撕下贴在他脸上的布条。
阴冷的目光死死盯着他,文天凯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连语言功能在这一刻也一同丧失了。
“这么想死?”
开口更是淬了冰的冷,文天凯呆愣地打了个寒颤。
“不如把你丢进海里喂鱼,怎么样?”
这可不是商量的语气。
文天凯恍惚,仿佛在季许执脸上看见了陈施欢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