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三
封城后的日子,时间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又像是被拉得无比漫长。邓鑫元每天的作息表精确到分钟:早上六点,去各校门检查门禁岗,看体温检测、登记是否到位;七点,到校医院查看确诊学生张明的病情,跟医护人员讨论治疗方案;八点,召开疫情防控专班会议,汇总前一天的排查、消杀、物资情况;九点到下午四点,去各学院、宿舍、食堂巡视,解决师生的急难问题;晚上五点,跟市疾控中心视频会议,汇报学校疫情;七点后,整理当天的防控数据,制定第二天的工作计划,常常忙到凌晨一两点,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蜷一晚。
11月28日,重庆降温到零下2度,寒风卷着冷雨拍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邓鑫元早上巡视时发现,主校门的测温仪被冻得失灵了,值班的保安裹着军大衣,手冻得通红,还在坚持用额温枪给进出人员测体温。
“怎么不用室内的备用测温仪?”邓鑫元走过去,摸了摸保安的手,冰凉一片。
“邓校长,备用的那台昨天坏了,送修的师傅被封在小区里,没发过来。”保安搓着手,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开,“没事,我们多穿点,用额温枪也能测,就是慢了点。”
邓鑫元皱起眉,立刻给张磊打电话:“把行政楼大厅的测温仪拆下来,送到主校门,再给每个岗亭送两台电暖器、十件厚羽绒服,让值班人员轮班休息,别冻病了。”
挂了电话,他又去了临时隔离区。旧教学楼的窗户密封性不好,冷风从缝隙里钻进来,隔离房里的学生都裹着厚被子,有的还在咳嗽。邓鑫元走进一间隔离房,看到化工学院的李萌萌正对着电脑上网课,手指冻得有些僵硬。
“冷不冷?怎么不多穿点?”邓鑫元走到窗边,用手摸了摸玻璃,冰凉刺骨。
“邓校长,我带的衣服不够,不过还好,辅导员昨天给我送了热水袋。”李萌萌笑着说,“就是上网课有点卡,刚才老师讲的题没听清,不过我录屏了,等下再看一遍。”
邓鑫元心里一阵愧疚,转身对跟在身后的赵志强说:“给每个隔离房配一台电暖器,再让后勤统计学生缺的衣物,联系超市送一批厚外套、围巾、手套过来,费用学校出。另外,让信息中心优化校园网,保证隔离学生上网课不卡。”
当天下午,电暖器和衣物就送到了隔离房。邓鑫元去查看时,看到李萌萌正穿着新外套,对着电脑跟家人视频,脸上带着笑:“妈,你看,学校给我送了厚外套,还配了电暖器,一点都不冷,你别担心。”
离开隔离区,邓鑫元又去了校医院。张明的病情有所好转,体温降到了37.5度,能吃点东西了。他隔着玻璃跟张明挥手,张明也挥了挥手,举起手机给他看——屏幕上是一幅画,画着一个穿防护服的人,旁边写着“谢谢邓校长”。
“这孩子,还挺有心。”邓鑫元笑着说,眼眶却有些湿润。
可麻烦很快又找上门。12月1日,食堂负责人匆匆找到邓鑫元,说蔬菜和肉类快断供了,原本合作的供应商被封在城外,送不过来。“邓校长,现在食堂每天要给师生、隔离人员、一线人员提供近万份餐食,要是没食材,明天就做不了饭了!”
邓鑫元立刻联系市里的农业局,说明学校的情况。对方说可以协调周边的蔬菜基地供货,但需要学校派车去拉,而且要做好消杀。“我去!”邓鑫元当即决定,“张磊,跟我去拉食材,你安排两个人,带上防护服、消毒水,我们现在就走。”
车子驶出校园,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偶尔经过的防疫车辆。邓鑫元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心里有些沉重。一个小时后,他们到达蔬菜基地,基地的工作人员已经把蔬菜打包好,堆在门口。邓鑫元和张磊穿上防护服,跟工作人员一起搬蔬菜,汗水很快浸湿了里面的衣服,贴在身上冰凉。
“邓校长,您歇会儿,我们来搬。”张磊说。
“没事,快点搬,早点回去,师生们还等着吃饭呢。”邓鑫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搬。
直到傍晚,他们才把满满一车蔬菜和肉类运回学校。看着食堂的工作人员开始分拣食材,邓鑫元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刚想喝口水,手机又响了——是赵志强打来的,说有两名医护人员在给张明做治疗时,不小心被感染了,已经被隔离。
邓鑫元的心里像被揪了一下,立刻赶往校医院。隔离病房外,他看到那两名医护人员的同事在抹眼泪,心里充满了愧疚:“是我没保护好你们,对不起。”
“邓校长,您别自责,这是我们的职责。”一名护士说,“我们相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战胜疫情。”
邓鑫元点点头,强忍着眼泪:“你们放心,学校会全力保障你们的治疗,你们的家人有任何困难,随时跟我说,我来解决。”
那天晚上,邓鑫元在办公室待了很久。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想起了张明的画、李萌萌的笑容、医护人员的坚守,还有家里的苏晚和念念。他知道,这场仗很难打,但只要还有人在坚守,就有希望。他掏出手机,给苏晚发了条消息:“晚晚,今天拉了一车蔬菜,食堂能正常供餐了,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苏晚很快回复:“老邓,念念今天画了幅画,画的是你在搬蔬菜,他说爸爸是英雄。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们等着你回家。”
邓鑫元看着消息,心里暖暖的。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校园里的灯光——行政楼的灯、校医院的灯、宿舍的灯,每一盏灯都代表着一份坚守。他知道,只要这些灯还亮着,希望就还在,他必须继续战斗,直到疫情结束,让这些灯照亮师生们回归正常生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