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勒进小臂皮肉的刺痛已经麻木,王浩能清晰感觉到青黑的纹络在皮肤下蠕动,像有生命的虫豸顺着血管往心脏钻。他的指节因过度用力抓着藤蔓而泛白,指甲缝里嵌满了泥土和断裂的纤维,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藤蔓已经开始收缩,肋骨传来“咯吱”的抗议声,再晚一刻,恐怕就要被生生勒断。
“救我……”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视线因缺氧而模糊,却死死盯着前方雾气里那个熟悉的背影。三日前宗门山门口,他偷偷把仅有的半瓶灵纹液塞给凌尘的画面突然闪过脑海,那时这少年刚被几个外门弟子围着抢东西,眼神冷得像冰,却在接过灵纹液时说了句“谢了”。早知道考核这么凶险,当初就该提醒他多带些破纹道具的。
“撑住。”
清冷的声音穿透迷雾,凌尘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王浩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少年屈膝沉肩,后背绷成一张满弓,下一秒,带着铭士境肉身特有的沉猛力道撞在藤蔓根部——“咔嚓”一声脆响,比惊雷更清晰,缠在小臂上的藤蔓瞬间失去力道,像枯萎的蛇般滑落,露出渗血的皮肉,鲜血顺着纹络的凹槽往下滴,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
王浩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胸口的压迫感还没完全散去,就见凌尘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枚莹白的丹药。丹药表面泛着淡淡的灵光,凑近时能闻到清苦的药香,正是外门坊市用三十块凡阶灵纹石才能换到的清瘀丹。
“拿着,每秒能恢复五点瘀伤,能撑十分钟。”凌尘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递药的手指却很稳,没有丝毫因考核紧迫而显露的慌乱。王浩接过丹药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竟觉出一丝凉意——这少年刚才撞断藤蔓时,明明该动用了不少肉身力量,却连气息都没乱。
他捏碎丹药吞下去,暖流瞬间顺着喉咙滑进丹田,小臂的疼痛感果然在减轻。这时才注意到,凌尘正盯着藤蔓根部看,眉头微蹙。王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断裂的藤蔓下面,压着一枚褪色的传讯铭石,石面上还残留着淡金色的字迹,虽然模糊,却能辨认出“优先淘汰精神力异常者”几个字。
“这是……”王浩刚要开口,就被凌尘递来的眼神制止。
“别声张。”凌尘蹲下身,用脚尖轻轻拨开藤蔓,传讯铭石的灵光已经很微弱,显然是放置了有些时日。他的精神力悄悄探过去,能感受到铭石里残留的灵力波动,竟与刚才感知到的黑铭石有几分相似——都是带着刻意压制的、属于内门高层的灵息。
不远处的树后,赵虎攥着黑铭石的手指泛白。指尖划过冰凉的石面,能清晰感觉到“毒雾纹”的灰光正顺着石缝往外渗,刚好对准凌尘和王浩即将离开的路径。他是赵家旁系子弟,这枚黑铭石是家族托关系从内门王长老那里求来的,本以为靠着二阶陷阱,考核第一稳稳妥妥,却没想到凌尘会突然折返救王浩。
“外门资源本就该是我们这些有靠山的,绝不能让他出头。”赵虎咬着牙,看着凌尘帮王浩整理衣袍的动作,嫉妒像藤蔓一样缠紧心脏。他想起出发前王长老的叮嘱:“摸清那小子的底,要是精神力太特殊,就用毒雾纹淘汰他。”刚才传讯铭石的指令他也看到了,宗门根本就是在筛选“听话”的弟子,像凌尘这种敢破坏规则救人的,本就不该留在青澜宗。
他正想悄悄催动黑铭石,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两声惊呼。转头一看,只见两个刚才冷眼旁观的外门弟子正慌忙往后跳,他们脚边的地面上,青黑的藤蔓正破土而出,灵光比王浩刚才遇到的还要浓三分。
“你们脚边的陷阱,节点在左侧两尺,再等三息就会触发。”凌尘的声音从雾里传来,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那两个弟子脸色瞬间涨红,刚才他们还阴阳怪气地嘲讽凌尘“浪费时间救废物,早晚一起淘汰”,此刻却要靠被嘲讽的人提醒才能活命。
两人慌忙跳开,看着藤蔓在原地缠成一团,再也不敢多嘴,默默退到远处。其中一个弟子偷偷瞥向凌尘,见他正弯腰帮王浩拍掉身上的泥土,动作耐心得不像个在考核中争分夺秒的弟子。更让他惊讶的是,那截被撞断的藤蔓断面,竟没有丝毫多余的损伤,显然凌尘在撞上去时,精准控制了力道,既没触发连锁陷阱,又刚好震碎了节点。
“凌兄,你怎么知道我们踩了小引纹?”王浩的声音带着感激,他刚才也看到了,那两个弟子站立的位置,地面上有极淡的青色纹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正是外门弟子用来引导妖兽的低阶小引纹,没想到会被人用来引导陷阱。
凌尘没直接回答,只是看向赵虎藏身的那棵树。雾气里,他能隐约看到树后有灰光一闪而逝,是黑铭石的灵光。“有人在利用环境改造陷阱,以后走的时候多注意地面纹路。”他说着,目光扫过王浩的脖子,那里挂着半块青玉佩,玉佩边缘刻着一个极小的“凌”字,纹路苍劲,和母亲留在玄铁铭文笔上的刻痕有几分相似。
王浩察觉到他的目光,下意识摸了摸玉佩,指尖有些发烫:“这是我小时候捡的,一直戴着图个平安。”他没说的是,捡到玉佩的那天,刚好有人在附近打听“凌家旁系”的消息,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凌”字意味着什么。
凌尘的精神力悄悄探向玉佩,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灵息,和《春秋铭典》的波动隐隐呼应。他心中一动,却没再多问——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考核剩余的时间还有一百七十八分钟,而前方的雾气里,黑铭石的灰光正越来越浓。
树后的赵虎见凌尘看过来,心脏猛地一跳,赶紧收回探出去的灵力。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不知道凌尘的精神力范围早已覆盖十丈,黑铭石那点刻意压制的灵光,在他眼里就像黑暗里的烛火一样显眼。
“快走,后面陷阱更难。”凌尘扶起王浩,指尖不经意间划过藤蔓根部的传讯铭石。精神力涌入的瞬间,铭石里残留的指令变得清晰——除了“淘汰精神力异常者”,后面还有一行更隐蔽的字迹:“优先观察能解析高阶纹络者”。
原来宗门不仅在筛选听话的弟子,还在找能破解高阶铭文的人。凌尘心中了然,不动声色地将传讯铭石踢进旁边的草丛。他抬头看向赵虎藏身的方向,雾气里,那道灰光正顺着地面的石缝往这边蔓延,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王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浓密的雾气,却能感觉到凌尘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冷了。他握紧手中的清瘀丹药瓶,小声说:“凌兄,刚才谢谢你。我欠你两次了。”
“不用谢。”凌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考核虽残酷,却也需守本心。”他说着,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地面那道若隐若现的灰光上——毒雾纹的范围比他想象的要广,看来赵虎手里的黑铭石,比普通的二阶材料要特殊。
树后的赵虎屏住呼吸,看着凌尘和王浩一步步靠近灰光覆盖的区域。他的指尖已经按在黑铭石的触发点上,只要再等几秒,等两人完全踏入范围,就能激活毒雾纹。到时候,就算凌尘能解析陷阱,也会被麻痹毒雾困住,考核淘汰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后续的说辞——就说自己不小心触发了陷阱,反正外门弟子没人知道黑铭石是王长老给的。至于凌尘手里那本传闻中的典籍,等他被淘汰后,有的是机会抢过来。
赵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用力,准备激活黑铭石。可就在这时,凌尘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树后的方向,眼神冷得像冰。
“耍阴招,考核也容不得你放肆。”
清冷的声音穿透雾气,赵虎的动作瞬间僵住。他看着凌尘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倒映出黑铭石的灰光,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算计。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赵虎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惹错了人。
雾气越来越浓,毒雾纹的灰光在地面上蜿蜒,像一条即将苏醒的毒蛇。凌尘扶着王浩,身体微微前倾,精神力凝成细针,随时准备戳向黑铭石的石缝。而树后的赵虎,在他冰冷的目光下,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谁也没注意到,王浩脖子上的青玉佩,在这时悄悄亮起了一丝极淡的青光,与《春秋铭典》的灵光在雾气里交汇,瞬间又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