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观星驿广场。
寒风卷起细碎的冰晶,拍打在广场中央悬浮的梭形飞舟光罩上,发出沙沙的轻响。飞舟通体由暗沉沉的星辰铁木打造,表面铭刻着繁复的敛息与防御符文,在灰蒙蒙的天光下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这便是星陨阁用于执行隐秘任务的“隐星舟”。
楚然站在舟旁,最后检查了一遍自身的状态。筑基大圆满的灵力在经脉中奔流不息,比之前浑厚了数倍,且带着星辰特有的凝练与穿透感。神魂深处,那道星墓之核的传承印记微微发热,让他对周遭环境中的星辰能量流动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感知。肩头,蚀空兽“空”安静地趴伏着,银灰色的身体与他的衣袍几乎同色,唯有偶尔转动的复眼闪烁着微光。
他的目光投向广场上另外三人。
为首者是那名背负长剑的冷峻青年,名为“凌寒”,假丹初期修为,是此次侦查小队的队长。他气息凌厉,如同出鞘的利剑,站在那里便自然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据云宸执事透露,此人乃是星陨阁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精擅杀伐剑道,曾多次执行危险任务。
凌寒左侧,是一名身材高挑、面容清冷的女子,名叫“苏月”,筑基大圆满修为。她手持一柄月白色的玉尺,周身气息柔和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韧性,似乎更偏向于阵法与辅助。右侧则是一名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汉子,名叫“石岳”,同样是筑基大圆满,背负一面厚重的暗金色盾牌,显然走的是防御路线。
这支小队,攻防辅探兼备,显然是星陨阁精心挑选的组合。
“人都到齐了。”凌寒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盘,没有丝毫感情波动,“此行目的地,寂灭荒原外围据点‘陨星镇’。任务目标:侦查幽冥殿近期异常活动,确认其是否与‘七星交汇’仪式有关。非必要,不接战。一切行动,听我指挥。”他的目光扫过楚然,带着一丝审视,“楚然,你虽非阁中弟子,但既随队行动,便需遵守规矩。你的特殊能力或可在侦查中发挥作用,但切忌擅自行动,打草惊蛇。”
“明白。”楚然平静点头。他清楚自己的定位,也明白凌寒的顾虑。
“登舟。”
随着凌寒一声令下,四人迅速进入隐星舟。舟内空间不大,布置简洁,中央悬浮着一面星图,实时显示着方位与周围能量波动。
隐星舟悄然升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虚影,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飞舟速度极快,却又极其平稳,外界呼啸的风声被完全隔绝。
楚然坐在舟舱一角,闭目养神,实则默默感应着飞舟外飞速掠过的景象。越是靠近寂灭荒原,天地间的灵气越发稀薄、混乱,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异味,令人心神不宁。甚至连天空的颜色,都逐渐从灰白转向一种压抑的暗红色。
约莫飞行了一日一夜,隐星舟的速度逐渐放缓。
“前方即将进入寂灭荒原辐射区域,空间稳定性下降,飞舟需低空缓行。”凌寒的声音在舱内响起。
楚然透过舷窗向外望去,心神微震。下方的大地,已完全化为一片死寂的暗红色戈壁,几乎看不到任何植被。地面上布满了巨大的裂缝和撞击坑,一些坑洞中甚至还残留着微弱的光芒,那是尚未完全消散的星辰残骸能量。扭曲的空间波纹随处可见,偶尔还能看到一两道细小的、一闪而逝的黑色裂缝——那是极不稳定的空间裂隙。
这里的环境,比幽烬荒原更加恶劣,充满了毁灭与无序的气息。
又飞行了半日,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低矮建筑的轮廓。建筑大多由暗红色的岩石垒成,风格粗犷,外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不断闪烁的光罩,显然是防护阵法。
“陨星镇到了。”凌寒操控飞舟,悄无声息地降落在镇外数里的一处岩石背后。
四人下了飞舟,凌寒挥手将飞舟收起。他取出一面罗盘状的法器,仔细感应了片刻,沉声道:“镇子周围的警戒阵法比上次来时增强了不少,看来近期确实不太平。我们分头潜入,在镇中心的‘碎星酒馆’汇合。苏月,你负责侦查阵法节点和能量流动;石岳,注意警戒可能存在的暗哨;楚然……”他看向楚然,“你感知特殊,留意是否有异常的幽冥气息或空间波动。‘空’或许能帮上忙。”
“好。”楚然点头,轻轻拍了拍肩头的“空”。小家伙立刻领会,身体微微发光,一股无形的空间波动以其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感知着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
四人如同鬼魅般,借着嶙峋怪石的掩护,向陨星镇潜去。
楚然将《敛星诀》运转到极致,身形几乎化作一道淡薄的影子。在“空”的辅助下,他能清晰地“看”到笼罩小镇的阵法光罩上能量流转的薄弱之处,以及几处隐藏在岩石缝隙中的警戒符文。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节点,如同游鱼般穿过阵法屏障,进入了镇内。
陨星镇内比外面更加破败萧条,街道上行人稀少,且大多行色匆匆,面带警惕之色。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劣质酒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这里的修士鱼龙混杂,有穿着各色服饰的冒险者,有气息凶悍的佣兵,甚至还能隐约察觉到几股隐藏极深的、带着阴冷气息的身影。
楚然心中凛然,幽冥殿的人,很可能已经混入其中。
他按照约定,向着镇中心方向移动。途中,他经过一处看似废弃的矿洞入口,洞口被乱石半掩,但“空”却突然传递来一阵急促的预警波动!
楚然立刻停下脚步,隐匿在阴影中。凝神感知,从那矿洞深处,他隐约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却精纯异常的幽冥死气!这死气并非弥漫在外,而是被某种力量刻意约束、隐藏着,若非他有星墓之核的感应和“空”的空间天赋,几乎难以察觉。
“有蹊跷……”楚然没有贸然深入,默默记下位置,继续向碎星酒馆赶去。
当他抵达酒馆时,凌寒三人已经先到了。酒馆内光线昏暗,人声嘈杂,他们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看似在饮酒,实则灵识早已散开,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有什么发现?”凌寒传音问道。
楚然将自己感知到矿洞异常的情况说了出来。
凌寒眉头微皱:“那个矿洞……是镇上早已废弃的‘赤星矿坑’,据说多年前就已挖空,且深处有诡异,少有人涉足。幽冥殿选择那里作为据点,倒是有可能。”
苏月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动,凝聚灵力勾勒出一个简易的镇子地图,低声道:“我探查到,镇子西北角的能量流动有异常,似乎有阵法在汇聚某种阴寒之力,方向……也指向那个矿坑区域。”
石岳闷声道:“酒馆里有几个家伙气息不对劲,虽然隐藏得很好,但那股子阴冷味,瞒不过俺的鼻子。他们刚才交换了眼色,往镇外去了。”
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那个废弃矿坑。
凌寒沉吟片刻,果断道:“矿坑嫌疑最大。但我们人手不足,不宜硬闯。苏月,你设法在矿坑外围布下几个监视阵符。石岳,盯紧酒馆里那几个人,看他们有什么动向。楚然,你和我,趁天黑再靠近矿坑探查一次,确认内部情况。”
他看向楚然:“你的隐匿之术和空间感知是我们最大的优势。这次探查,以你为主,我策应。记住,只确认,不接触。”
楚然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