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说完这句话后，杨意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她只是给我留了个背影，还有刚才哭泣的容颜，我闭上眼，顾不上烟即将烧到手指这一节的灼烧感……
天冷了，冷的不只是天气，还有人心。
我当然清楚，跟她说完自己要跟路冉结婚之后的代价。
……
因为不是故意伤人，并且有人证物证的证明，杨意离开后的半个小时，我便被派出所释放了出来，我知道这至少滞留12个小时，让我提前刑满释放的人是谁也明确。
拿好随身物品，还有杨意给我买的烟，我迎着夜色走出派出所，终于有了时间这种概念，我一时间少了好多迷茫，可内心同时也多了很多空虚。
漫天的风雪中，我看见卓玛正裹着一件明显比她身材大上很多尺寸的军大衣，站在路灯下捧着热水壶等着我，凑近了点，我发现她眼睛红肿肿的，看上去哭的眼泪都干了。
卓玛将自己手里捧着的热水壶递给了我，示意我快喝，她紧接着又声音哭哑地说道：“阿哥……对不起……”
我从她手里接过热水，小口的抿着，终于暖了胃，然后才回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这件事你又没做错什么，是那个人砸花店在先吧？”
“他……他是我爸爸。”
我愣住了，同时意识到这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因为满天的风雪下，冷的不只是人心，还会天气大幅度的下降；就像卓玛，即使裹着军大衣也被冻得瑟瑟发抖。
……
附近一家下午4点到凌晨2点营业的火锅店里，卓玛是个能吃辣的人，所以我们只要了一个全红锅，没点鸳鸯，拿好菜等待锅底烧开这段时间里，我面露疑惑的向卓玛问道：“你刚才说砸花店那男人是你爸爸，我挺感到震惊的，不过既然是你爸，他又是出于什么理由去砸花店？……刚才在派出所的时候，警察跟我简单沟通过，这次事件是你爸故意损害在先，刑事责任可以跟受害人或商铺协商避免，但赔偿是一定少不了。”
卓玛一副要哭的样子，眼神里流露出一种纠结，对她父亲的纠结，就像是很害怕对方，却忍不住的想要去替对方着想……卓玛这种不回复的心态，也让我陷入了沉思，我记得当时杨意跟我说过，卓玛是从林芝那边来南京的，可究竟为什么而来，杨意却没问。
卓玛她一个土生土长的藏族姑娘，会没有理由就往南京跑？
至少我是不信的。
基于这种心态，我又沉着声音对卓玛继续说道：“卓玛，你不把事情真相告诉我，你让我怎么去谅解你父亲，花店不只是你的全部，里面还掺杂着杨意的心血，别忘了是她从早到晚的忙，才将花店一点点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就算她现在放弃了，但我没有……”
卓玛委屈地嘟着嘴，终于带着哭腔说道：“江安哥，你放过我阿爸好不好？他……他不能够坐牢，家里还有阿弟阿爷等着他照顾，他这次来南京只是想看看我……”
我故作冷脸：“这就是他把花店给砸了的理由吗？我不信。”
“江安哥，我阿爸他不同意我自己在南京生活，他……他想要我回去结婚，照顾阿弟跟阿爷，我不想离开这里……不想被过夺自由的生活跟选择，我拒绝了阿爸，他一生气就砸东西了，阿哥……你放过我阿爸让他回去好不好，损失我去找杨意姐，我来赔……”
看着卓玛泪眼婆娑的模样，我有点心疼，她父亲就因为这么个理由砸了花店，我心里总归是有怨气，就像是自己亲手照养茁长的花，突然被人折断了根，踩碎了揉！
可就算心里有怨气，我也不应该用这种胁迫的态度对待卓玛，她人心善单纯，这么晚早就超过她的睡眠时间，却还是来派出所等我出来，给我热水喝……
我终于放轻了态度，回道：“卓玛，你告诉我，你想不想在南京生活。”
“想……做梦都想，我不想回那边，不想这么早就结婚，也不想这么早生孩子……我阿妈……阿妈就是在生阿弟的时候走了。”
我沉默，而眼前火锅烧开的热气，模糊了我的脸，模糊了我对面坐着的卓玛；似乎我不再是我，卓玛也不是卓玛……她受限她父亲，要是不留在南京工作生活，就必须接受回家结婚的这种人生，我呢，我是想跟路冉这小妞结婚，还是不得不跟这小妞结婚？
……
答应了卓玛，明天就去派出所写一份谅解书给她父亲，至于赔偿，我并没有让卓玛出，虽然杨意给她发了几个月的工资，但她只留下足以养活自己的基本工资后，积蓄都寄回去给了她父亲，这也就是卓玛父亲能够找到这里、找到她的原因。
对了，我还要找她父亲谈谈，让卓玛心安理得的在南京这座城市生活下来，即使理由我还没想好，但我希望卓玛能够自由快乐，根据自己想法快乐的活着，这就是我能为她做的所有事情了。
吃完火锅，麻烦卓玛扫了个充电宝给我早已没电的手机续上电，准备买单的时候，手机连续响了很多次消息铃声。
打开看了看，是路冉发来的，其中还有一段分享的视频，是我在花店和几个人按住卓玛父亲的视频，路冉问我在哪，之后便是一连排的视频通话，最近的一通还是在半个小时前。
我的头脑有些空白，甚至不由在想自己真的能够给路冉所谓的安全感吗，如果能，为什么还在这么冷这么晚的夜让她失眠不安？
她是快乐的路小妞，她是驻扎在我心里纯白干净的花。
卓玛不知何时已经结完了账，她拉着我走出了门口，我这才回过神来目送她离去，明早她还要早起收拾花店，停业几天估计是少不了，毕竟损害的东西太多，得请装修师傅来帮忙安装，还要在网上定制木柜，这件工作因为杨意不管，所以都需要她来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