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街道安静下来,屋檐还在滴水。我站在古籍店门口,江逾白替我拉好围巾,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他没再说“必须来听”之类的话,只是把伞往我这边偏了偏,我们一前一后走下台阶,脚步踩在湿漉漉的石板上。
第二天傍晚,他发消息说公司庆功宴定在市中心那家酒店,问我去不去。
我想了想,回了个“嗯”。
宴会厅灯火通明,长桌摆满冷盘和酒水,同事们三五成群站着聊天。江逾白穿了件深灰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正被几个部门主管围着说话。我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包搁在腿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拉链。
有人举杯提议敬他,说这次并购多亏了他的决策。他笑着接过酒杯,仰头喝下。第二轮开始,是财务部的女同事,笑着说“江总难得露面,不能轻易放过”。他又喝了。第三轮,市场部的人上来,直接拿的是威士忌,杯子都没换。
我看他喉结动了一下,脸已经泛红,可嘴角还是挂着那副温和的笑,像是不知道拒绝怎么开口。
“你少喝点。”我终于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声音不大,但周围人都听见了。
他转头看我,眼神有点迷,却还是弯了下嘴角:“就这一杯。”
“这都第五杯了。”我把手搭在他腕子上,想把他杯子拿下来。
旁边人起哄:“哎哟,女朋友管酒呢?”
“林小姐别这么严格嘛,今晚可是大日子。”
江逾白没挣,也没松手,只是低头看着我,忽然笑了下:“你说我不喝,我就不喝。”
话音刚落,旁边又递来一杯。他抬手要接,我猛地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拍在桌上。
“江先生。”我盯着他,“我买了你公司百分之零点零一的股票。”
全场静了一瞬。
有人没听清,问:“什么?”
我又说了一遍:“用我自己账户买的。昨天下午交的款,银行存折在这儿。”我把存折翻开,推到桌沿,“不是谁送的,也不是代持,是我个人资产配置。”
江逾白愣住,酒意似乎散了些。
“你……什么时候买的?”
“你还在法庭上铺玫瑰那天,我就让券商操作了。”我看他,“你说过,江氏未来五年增长预期不低于百分之二十。我不信别人,但我信你做的判断。”
有人笑出声,小声嘀咕:“这也太较真了吧,庆功宴谈这个?”
我没理,只看着他:“我不是来庆祝的。我是来告诉你——我不是只收礼物的人。你想让我当江太太,得先让我成为江氏股东。”
他盯着我看了好久,忽然伸手搂住我肩膀,把我往怀里带了半步。酒气扑过来,他声音低下去:“那我得努力,让江太太的股票增值。”
全场哗然。
有人吹口哨,有人鼓掌,还有人说“江总今晚彻底破防了”。
我没推开他,也没笑,只是任他抱着。他的呼吸热,体温高,可那句话却像冷水浇进我心里,清醒得很。
我知道他醉了。
可我也知道,有些话,只有醉了才会说出口。
宴会结束得比预想早。江逾白被司机送回家,我跟在后面打车。钥匙插进锁孔时,屋里还黑着。
我开灯,发现客厅鞋柜上放着他的外套,领口皱巴巴的。茶几上有张便签,字迹歪斜:
“存折我看了。谢谢。”
我没动,回房换了衣服,洗完澡出来已是深夜。手机震动一下,邮箱提示新消息。
我点开。
是证券公司发来的股权变更通知:江氏集团新增一条登记信息,林溪名下持股比例由0.01%调整为0.05%,备注栏写着“战略投资者定向增发”,时间戳是今晚十一点四十七分。
我盯着屏幕,心跳快了一拍。
不是赠与,不是代持,是正式备案的增发记录。
他真的做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厨房传来响动。我披着外衣走出去,看见他系着那条粉色围裙,袖口卷到手肘,正低头搅锅里的粥。
灶台边上撒了点面粉,他额前一缕头发沾着白粉,像是不小心蹭到的。锅盖开着,米香混着姜味飘出来。
“醒了?”他回头,声音有点哑,“昨晚喝多了,今早起来头疼。”
“你还知道自己喝了多少?”
“记得。”他笑了笑,“也记得说了什么。”
我靠在门框上:“所以,增发是真的?”
“嗯。”他关小火,拿勺子舀了点粥吹了吹,“你投我,我得给你回报。不然以后怎么说服董事会给你更多配股?”
“谁要更多配股了?”
“你迟早会要的。”他把粥盛进碗里,端过来,“尝尝,我加了点姜丝,驱寒。”
我没接,盯着他:“你就为了那一句醉话,改了股权结构?”
“不是为了醉话。”他站直身子,看着我,“是为了你说‘投资我这个人’那一刻。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只给你浪漫的人。我也能给你实打实的东西。”
我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他也不催,转身去洗锅。水流冲着不锈钢盆,发出清脆声响。
“其实……”他背对着我,“我准备这份增发方案,半个月前就开始了。只是等一个理由,公开执行。”
我怔住。
“那天你在书店写下‘同意’,我就让法务启动流程。”他擦干手,回头,“现在,你是江氏有记录的第一个女性个人战略股东。虽然比例小,但程序合法,信息公示,谁也抹不掉。”
我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不是因为股份多少,是因为他连我随口一句话,都当成正经事去落实。
“你是不是……一直就这样?”我低声问,“我说什么,你都记着?”
他走过来,离我很近,抬起手轻轻碰了下我耳垂:“你不吃香菜,考试前喜欢喝黑咖啡,紧张时会咬下唇。小组作业被排挤那次,你坐在图书馆角落抄法条抄到凌晨两点——这些事,我都查过。”
“查?”
“调了监控。”他坦然承认,“后来每次你去图书馆,我都让助理提前占座,放一杯不加糖的美式在你常坐的位置。”
我瞪他:“你太过分了。”
“是。”他点头,“可我喜欢你,从高中第一天看见你走进教室就开始了。过分点,不算什么。”
我抬手推他胸口,力道不大,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
“林溪。”他叫我的名字,很轻,“以前是你在追光,我在暗处看着。现在你愿意往前一步,我不想再藏了。我想光明正大地,跟你并肩走。”
我抽了下手,没抽动。
“那你以后……”我顿了顿,“还敢随便喝酒吗?”
“不敢了。”他低头,额头抵住我肩膀,“再喝醉,万一把全部身家都写你名字上,怎么办?”
我忍不住笑出来。
他趁机把我搂进怀里,围裙上的面粉蹭到我衣服上。
“对了。”他忽然松开我,从围裙口袋掏出一张纸,“你看这个。”
是份文件,标题是《江氏控股家族信托修订草案》。
“我再加一条受益人条款。”他指着其中一行,“未来配偶及子女享有优先分红权。姓名栏空着,等一个人填。”
我抬头看他。
他目光认真:“你填,还是我填?”
我夺过文件,作势要撕。
他笑,伸手来抢,两人在厨房里拉扯了几秒。纸角撕开一道口子,飘落在地。
他忽然停下,把我按在墙边,一只手撑在我耳侧。
“别撕。”他低声说,“这是我认真写的规划。”
我仰头:“那你煮的粥,是不是也写了三年计划?”
“写了。”他不躲,“第一年陪你打完所有案子,第二年买套房,第三年……生个孩子,教他背法条。”
我抬脚踢他小腿。
他哎哟一声,却笑得更开,低头想亲我。
我偏头躲开:“先去洗脸,满脸面粉,恶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