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口的格栅又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压着缓缓移开。我盯着那条缝隙，手指还搭在江逾白湿透的肩上。他顺着我的视线抬头，手臂收紧，把我往怀里带了带。
水还在滴，一滴一滴砸在池边瓷砖上。
我没动，也没说话。刚才那条蛇被无人机带走时，他脸上那抹冷笑还在眼前晃。不是愤怒，不是恐惧，是某种我读不懂的冷意，像在执行一项早就计划好的程序。
我忽然不想再等了。
我松开他，跨出浴池，抓起浴巾裹住自己。他坐在水里没动，星图在水光里若隐若现，像一片沉下去的夜。
“你的医疗包呢？”我问。
他抬眼，“怎么了？”
“我想看看。”
“没必要。”他起身，水顺着他脊背的纹路往下淌，“都处理过了。”
“不是伤口。”我盯着他，“是记录。你这些年……到底记了多少？”
他没回答，只是默默穿上外套，遮住后背。医疗包被他拎起来，放进了房间角落的保险柜。
我站在原地，心跳有点快。
等他去换衣服，我走过去，手指按在保险柜的指纹识别区。没反应。我又试了试他换下的绷带，指尖沾了点干涸的血迹，轻轻蹭在传感器上。
“权限拒绝。检测到非授权操作，情感积分冻结风险已触发。”机械音从柜体内部传出。
我愣住。
系统提示浮现在眼前：【警告：强制破解将导致积分清零，任务进度回退至初始状态】
我退开一步，呼吸有点乱。
不是因为打不开，是因为——它在保护他。
我摸出婚书，抽出内袋里的那张纸，轻轻贴在识别区。
“林溪，你在——”他从浴室出来，话没说完。
识别灯忽然由红转绿。
“滴——身份确认，情感绑定认证通过。权限开放。”
保险柜弹开，医疗包静静躺在里面。我伸手进去，翻到夹层，摸到一个硬物。
U盘。
标签上写着：“Lx生命日记·每日备份”。
我捏着它，手指发紧。
“别看。”他走过来，声音很轻，“这些不是给你看的东西。”
“为什么记？”我问，“七年，每天？”
他没说话。
我把U盘插进手机，屏幕一闪，跳出验证界面：【需匹配接收者生理数据，当前心跳频率不符，无法解密】
“什么意思？”我皱眉。
“它只认你真实的状态。”他站在我身后，“不是紧张，不是激动，是……你真正为我动心的频率。”
我闭了闭眼，想起刚才在水里，他星图浮现的那一刻。我伸手碰上那颗位于颧骨的星点，心跳猛地加快。
屏幕震动，验证通过。
第一条语音响起。
“2015年9月18日，Lx今日摄入咖啡因超标，我替她换了无因咖啡。她没发现。但她的手很暖。”
我愣住。
不是病历，不是伤情记录，是……生活。
第二条：“2015年10月3日，Lx在图书馆睡着了，我把她的外套盖上。她翻身时笑了，梦里也在解题。”
第三条：“2016年3月12日，Lx被雨淋透，我送了伞。她拒绝三次，最后还是撑着走了。伞柄上有她指纹，我留着。”
一条接一条，全是关于我“活着”的痕迹。
没有一句提到他自己。
我往下翻，直到最新一条。
“2023年6月17日，Lx今日体温36.7c，心率82，她靠在我背上睡着了。我想，如果她永远不知道这些，是不是更轻松？”
我抬头，他正看着我，眼神有点暗。
“删了它。”他说，“这些不该由你看见。”
我反手按下播放键，把手机举到他耳边。
“2023年6月17日……”录音再次响起。
他抬手想抢，我往后退了一步。
“你记下我活的每一天。”我声音有点抖，“那我也要记住你痛的每一秒。”
他僵住。
“为什么？”我问，“为什么从那天开始？是不是……从我被绑走那天，你就开始了？”
他没否认。
“那些年，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沉默很久，终于开口：“医院不允许我靠近你病房。我就在对面楼租了房间，用望远镜看你有没有醒。你心跳停了三分钟，我让自己的心跳停了三年。”
“什么？”
“起搏器。”他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露出锁骨下方一个小巧的金属片，“它连着你的健康手环。你活着，它跳；你痛，它震；你睡着，它缓。七年，没断过。”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系统提示跳出来：
【当前积分：750】
【已解锁心动瞬间碎片#9：江逾白起搏器与林溪生命体征同步记录】
我没点开。
“你疯了？”我声音发紧，“拿自己的命去连我的数据？”
“不是连。”他看着我，“是同步。你活着，我才算活着。”
我冲上去，一把扯开他衬衫。
金属片贴在他心口，边缘有旧伤的痕迹。我手指碰上去，它忽然闪了下红光，紧接着，我手腕上的手环也震了一下。
两条波形在手机屏幕上同步跳动。
一模一样的频率。
“你……”我喉咙发紧，“你把自己的心跳，调成了我的节奏？”
“一开始很难。”他轻声说，“心律不齐，医生说再这样下去会猝死。但我撑下来了。因为每次我想放弃，它就会震一下——那是你在笑，你在跑，你在不知道我的世界里，活得很好。”
我眼眶发热，却没哭。
“所以星图是记日子。”我咬着牙，“起搏器是……陪你活？”
“嗯。”
“那如果我死了呢？”
“它会停。”他说，“我也会。”
我一拳砸在他胸口。
他没躲。
“你凭什么替我决定这些？”我吼，“你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背负一个人的命去活着？”
“没有。”他低头看我，“但我问过自己，能不能承受你不在的世界。答案是不能。”
我喘着气，手还在抖。
就在这时，整栋楼猛地一震。
警报声响起。
“警告：地下三层自爆装置已启动，倒计时十分钟。”机械音从天花板传来。
他脸色一变，抓起医疗包就往门口走。
“苏倩倩干的。”他回头，“你跟我走。”
“等等。”我拽住他，“这个U盘，还有记录——”
“没时间了。”他拉着我冲向电梯，“等出去我再告诉你全部。”
电梯下行，数字跳得飞快。
“为什么她还有权限？”我问。
“她哥是江氏前技术主管。”他按住心口的起搏器，“临死前留了后门。她今天趁乱激活了。”
“你早就知道？”
“知道。”他点头，“但我没拦。有些事，必须走到尽头才能结束。”
电梯“叮”一声停在负三。
门开瞬间，红光闪烁。
走廊尽头，一个控制台正在倒计时：09:47。
他拉着我往前跑，脚步很稳。可刚拐过转角，他忽然踉跄了一下，扶住墙。
“怎么了？”我扶他。
“没事。”他喘了口气，“起搏器……有点滞后。”
我一看他脸色，不对。
“你心率乱了！”
“别管我。”他推开我，“去那边配电箱，帮我拆第三根线。”
我冲过去，手刚碰到箱子，他忽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江逾白！”
我扑过去，发现他心口的起搏器在疯狂闪烁红光，而我的手环也在震。
“系统……同步异常。”他咬着牙，“你的心跳……太快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发抖。
“别怕。”他抬手摸我脸，“按我说的做。”
“我不拆！”我抓住他衣领，“你先起来！”
“林溪。”他看着我，声音很轻，“七年前你被绑走，心跳停了三分钟。那天我发过誓，只要你活着，我就让你永远不用面对死亡。”
“所以你就把自己变成我的替身？”
“不是替身。”他笑了下，“是回音。你走一步，我跟一步。你停，我也停。现在……换你带我走了。”
我咬住嘴唇，一把撕开他衬衫。
起搏器还在闪。
我盯着那串数字，忽然伸手，把自己的健康手环摘下来，按在他起搏器上。
“滴——生命体征重新校准。同步模式切换：主导权移交。”
屏幕上，我的心跳曲线缓缓覆盖他的紊乱节律。
他猛地睁眼。
“你干什么？”
“换我带你走。”我说，“你说过，只要我活着，你就活着。现在我命令你——活。”
他看着我，眼神震动。
倒计时：05:12。
他慢慢撑起身体，握住我的手。
“走。”他说，“这次，我跟着你。”
我们冲向控制台，我按他指挥拆线，手稳得不像自己。最后一根线拔下时，倒计时停在00:03。
警报声停了。
他靠在墙上，喘着气，起搏器的光终于稳定下来。
我蹲在他面前，抬头看他。
“还有多少事我没看见？”
他低头，指尖擦过我眼角。
“很多。”
“我会一件件找出来。”
他轻笑，“那你得准备很久。”
我抓住他手腕，把他拉起来。
“我不怕久。”我说，“反正你的心跳，已经归我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