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把故事阁的木门染成暖棕时,谢怜刚将那枚冰蓝花籽放进竹制小盒。盒里已经躺着好几粒不同花色的花籽,有归港的冰蓝,有镇上商户送的粉白蔷薇,此刻又添了粒带着海风潮气的新成员,轻轻晃着盒身,能听见细碎的碰撞声,像藏了半盒春天的私语。
“在数花籽?”花城端着温好的梅子茶进来,见他对着小盒笑,便把茶盏放在桌案上,指尖碰了碰盒边,“扶摇山的绯红花,该比这些都艳。”
谢怜捧着茶盏暖手,想起南风上次托人捎来的信——字里行间满是“绝不是盼你们来”的别扭话,却在末尾悄悄提了句“扶摇山的土已经翻好了”。他忍不住弯了眼:“南风定是早把花籽种上了,就是嘴硬不肯说。”
正说着,院外忽然传来轻叩门环的声响,伴着几声清脆的鸟鸣。谢怜起身开门,见檐下停着只灰羽信鸽,脚爪上系着卷浅黄绢帕,正是扶摇山那边常用的信笺样式。
“倒是巧,说曹操曹操到。”花城伸手取下绢帕,展开时,熟悉的潦草字迹映入眼帘——“扶摇山的绯红花芽冒半指了,再不来,等花谢了可别赖我。对了,上次说的青蓝花籽,多带些,我要种在观星台边。”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花,像是怕语气太硬,特意添的软话。
谢怜把绢帕叠好收进袖中,抬头时,看见暮色里的云正慢慢飘向远方,像要把这封信的暖意,先送到扶摇山去。“明日一早就出发吧?”他转头看向花城,眼里映着檐角的灯火,“正好赶在绯红花完全开之前,帮南风搭个花架。”
花城点头,指尖拂过他袖中藏着绢帕的地方,笑着应道:“都听你的。晚上把花籽和糕点收拾好,明日路上,还能边走边看沿途的春花。”
夜里,谢怜坐在桌前整理行囊。竹篮里除了青蓝花籽,还多了两包花籽糕——一包是给南风的,另一包特意做了少糖的,想着扶摇山的灵文殿里,偶尔会有过往的仙者歇脚,能分些当点心。他正把小盒里的花籽小心放进篮底,忽然听见院角传来轻微的“啪”声。
起身走到院外,借着月光一看,竟是故事阁那株冰蓝花的花苞,悄悄绽开了半瓣。淡蓝色的花瓣裹着嫩黄的花蕊,在夜里泛着微光,像是知道主人要远行,特意提前绽放,送份启程的贺礼。
“开得真及时。”谢怜蹲下来,轻轻碰了碰花瓣,指尖沾了点微凉的露水。花城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件薄披风,轻轻搭在他肩上:“夜里凉,别待太久。明日要赶路,早些歇息。”
谢怜点头起身,回头望了眼那株半开的冰蓝花,心里忽然满是期待——明日路上,会遇见新的春花;到了扶摇山,能看见冒芽的绯红;等秋天来时,扶摇山的观星台边,会开满青蓝花,归港的码头,又会收获新的冰蓝花籽。
回到屋里,他把行囊放在门边,躺在床上时,耳边仿佛已经能听见扶摇山的风声,能看见南风站在绯红花丛边,嘴硬心软地抱怨“怎么才来”,却会悄悄把最艳的那朵花,递到他面前。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行囊上,竹篮里的花籽,正安安静静地躺着,等着明日晨光升起时,跟着他们一起,踏上往扶摇山的路,去赴一场春天的约定。而故事阁院角的冰蓝花,会在他们离开后,慢慢绽放成满株的淡蓝,等他们带着扶摇山的绯红,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