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雨丝细得像牛毛,轻轻落在故事阁的院角。谢怜推开窗时,最先闻到的是泥土混着青草的香气——院角的冰蓝花茎又长高了些,淡绿的叶片上沾着水珠,风一吹,水珠滚落在泥土里,像是在给新苗浇水。
“先别开窗,小心着凉。”花城端着刚煮好的莲子粥走进来,顺手把窗推上半扇。粥碗里飘着几粒金黄的稻香籽,是昨日从村里带回来的新米磨的,入口满是清甜。谢怜喝着粥,忽然听见院门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探头一看,竟是驿站的驿卒撑着伞站在门口。
“谢怜公子,有您的信!”驿卒把信递过来,伞沿滴下的雨水打湿了信封边角,却没浸到里面的信纸。谢怜接过信,见信封上写着“扶摇山南风寄”,立刻拆开来看——信纸带着山间的松香,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却透着雀跃:“雾茸籽已种下,向阳坡的土松,才三日就冒芽了!绯红花籽浸了温水,今晨也见了绿,等开花了画给你们看!”
“南风来信了?”花城凑过来,见谢怜笑着点头,指尖划过信上“绯红花籽冒芽”的字样,也跟着弯了嘴角:“看来他这次倒细心,没把花籽养死。”谢怜把信折好,放进木盒里——里面已存了不少来信,有归港老水手的,有山下村民的,每一封都写着花籽的生长近况。
刚把信收好,院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村里的孩子,撑着片大荷叶跑进来,裤脚沾了泥也不管:“谢怜哥哥!阿婆让我来报信,村头空地上的青蓝花发芽了,绿油油的一片!”谢怜蹲下来,帮孩子把荷叶伞扶正:“知道了,谢谢你跑一趟。等雨停了,我们就去看看。”
孩子走后,雨渐渐小了。两人撑着伞往村里走,路上的泥土软软的,踩上去会留下浅浅的脚印。刚到村头,就看见阿婆和几个村民蹲在空地边,正用小石子给新芽围出小圈——青蓝花的芽细细的,淡绿中带着点蓝,在雨雾里像撒了把碎玉;金雀花的芽则粗些,顶着两瓣圆叶,透着勃勃生机。
“你们可来了!”阿婆见他们来,指着新芽笑,“这雨下得好,芽儿长得快,再过几日就能分叶了。”谢怜蹲下来,轻轻碰了碰青蓝花的芽尖,水珠沾在指尖,凉丝丝的:“比故事阁的冰蓝花长得快,这里的土确实肥。”
正说着,有村民提着竹篮走来,里面装着刚采的蘑菇和新挖的春笋:“这雨过后蘑菇长得旺,你们带些回去,炒着吃鲜。”谢怜正要推辞,村民已把竹篮塞进他手里:“别客气,要不是你们的花籽,村里哪有这么多颜色?”
雨停时,两人拎着竹篮往回走。路边的杜鹃花开得更艳了,淡紫的花瓣上沾着水珠,像缀了串水晶。谢怜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路边的草丛:“你看,这里有株新冒的花苗。”花城走过去,见是株不知名的野花,籽实大概是被风吹来的,竟在石缝里扎了根,嫩绿的茎秆顶着花苞,眼看就要开了。
“等它开花了,咱们也收些籽。”谢怜笑着说,指尖轻轻拂过花苞。花城点头,握住他的手往回走——竹篮里的蘑菇和春笋透着鲜气,路边的花苗藏着生机,而远方的扶摇山、归港,还有更多的花籽正在发芽、生长,把春的暖意,一点点传到每个角落。
回到故事阁时,夕阳已透过云层,在院角洒下片金光。谢怜把蘑菇和春笋放进灶房,转头见花城正把南风的信和村里的报信记在本子上,每一条都写得详细:“扶摇山,雾茸籽、绯红花籽冒芽;山下村,青蓝花、金雀花冒芽;故事阁,冰蓝花长茎……”
“记这些做什么?”谢怜走过去,见本子上已记了满满几页,忍不住笑。花城把本子递给他,指尖划过纸面:“等明年春天,咱们就知道哪些花籽适合哪些地方,再寄的时候也能多提醒几句。”
谢怜翻开本子,夕阳的光落在字上,暖融融的。窗外的冰蓝花在暮色里轻轻晃动,花苞已隐隐成形;灶房里的蘑菇散发着清香,锅里的水正冒着热气——这个春天,因着一颗颗花籽,因着一封封来信,因着人与人之间的惦念,变得格外温暖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