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商之子遇袭的现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混乱。不是因为血迹——他幸运地保住了性命,只是重伤昏迷——而是因为那种刻意营造的、针对性的挑衅。
桃花依旧,干枯,蜷缩,被随意扔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旁边散落着被打翻的红酒,像凝固的血。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袭击者如同鬼魅,来去自如。这更像一场精准的警告,或者说,一场表演,专为负势而设。
负势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中央,技术人员在她身边忙碌,闪光灯不时亮起。她却感觉不到周围的喧嚣。耳中只有相轩那句冰冷的“下一份‘礼物’”,眼前只有笔记本上那行刺目的“最终阶段:???(待观察)”。
相轩在看着她。即使身在囹圄,那双眼睛也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她身上,记录着她的每一丝震惊,每一分愤怒,每一次无力的挣扎。
她是样本。是实验体。她这七年来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成长,甚至她此刻作为刑侦队长站在这里调查案件的“正义行为”,都可能只是相轩实验记录纸上一个冷冰冰的数据点。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在她胸腔里冲撞,不是针对凶手(或者说,不仅仅是),更是针对这种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屈辱。她想要砸碎眼前的一切,想要冲回看守所,掐着相轩的脖子问出那个最终的答案。
但她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软肉里,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
老张走了过来,脸色凝重:“林队,查过了,这小子当年才十五岁,不太可能直接参与‘桃花夜宴’。但他父亲……确实是我们名单上的人。”
果然。目标的选择已经不再局限于直接的参与者。相轩的网撒得更开了,或者说,她的“实验”进入了新的阶段——测试负势在目标模糊化、波及无辜(或近乎无辜)时的反应。
“监控呢?”负势的声音异常平稳,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被干扰了,时间段内的记录全是雪花。手法很专业。”
负势点了点头。她走到那枝干枯的桃花旁,蹲下身,隔着证物袋仔细观察。花瓣脆弱,仿佛一碰即碎,颜色是一种陈旧的、不祥的暗红。
她想起七年前,相轩带她离开拳场后,除了那些冷酷的训练,偶尔也会带她去一些地方。有一次,是一片荒废的桃林。相轩站在枯萎的桃树下,看着虬结的枝干,曾说:“桃花开时极艳,败时极速。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而愤怒,像这些干枯的花,可以保存很久,成为烙印。”
当时她不解,现在想来,每一句话,都可能是一种暗示,一种铺垫。
她站起身,对老张说:“收队。重点排查所有与三名死者,以及这位伤者家族有过深度交集,且具备医学、化学或特殊格斗背景的人员。特别是……七年前可能与他们产生过严重冲突,或者,”她顿了顿,“或者,与相轩有过接触的人。”
老张愣了一下:“林队,你的意思是……相轩可能有同伙?”
“不是同伙。”负势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眼神冰冷,“是‘执行者’。她负责设计和观察,总需要有人,去完成那些‘清理’和‘送礼’的具体工作。”
她转身向外走去,步伐坚定。愤怒还在燃烧,但不再是无序的烈焰,而是被强行压缩、凝练,成了她眼底最深处一块坚冰。
相轩想看她失控?想看她被愤怒吞噬,成为她预期的那个“最终形态”?
她偏不。
如果这是一场实验,那她就要成为那个变量,那个超出观察者预期的、失控的样本。
她要知道全部的真相,不只是关于“桃花夜宴”,更是关于相轩本人,关于这场持续了七年的、以她为名的“愤怒”实验的终极目的。
回到车上,负势没有立刻发动引擎。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线路的号码。那是她私下建立的一条线,绕过局里所有的常规程序。
“帮我查一个人,所有背景,越详细越好。尤其是七年前,她消失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报出了相轩的名字,以及她能想到的所有关联信息。
挂掉电话,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相轩,你想看愤怒的最终形态?
好。
我让你看。
但你看懂的,绝不会是你期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