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清河的马车比来时沉了许多,不仅载着行囊,更载着几分沉甸甸的心事。江念卿靠窗坐着,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块莲花玉佩,阳光透过车窗落在玉上,映出细碎的光。
“在想什么?”蓝思追递过一块桂花糕,是出发前温宁特意准备的。江念卿接过,轻声道:“在想……我爹娘会是什么样子。”
蓝思追望着她眼底的期待与忐忑,温声道:“到了聂府,说不定能找到他们的画像。聂沛然说,当年你家就住在聂府附近的宅院。”
前面的马车里,魏无羡正拿着张地图研究:“你看,江叙当年的宅院离聂明玦的练兵场很近,会不会跟聂大统领的事有关?”蓝忘机指尖点在地图上某处:“聂氏卷宗涂改的部分,恰是聂明玦过世前三个月的记录。”
江澄坐在对面,闻言冷哼一声:“我就知道聂怀桑那家伙有鬼。这次去,定要让他把实话说出来。”
魏无羡挑眉:“怎么?你打算用紫电抽他?”江澄瞪他一眼:“我是那种人吗?”话虽如此,手指却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紫电。
马车驶入清河地界时,天空飘起了细雨。聂怀桑已带着聂沛然在城门口等候,见他们来了,连忙上前:“江宗主,魏前辈,含光君,一路辛苦了。”他目光掠过江念卿,扇子在掌心敲了敲,“这位便是念卿姑娘吧?果然与江伯母年轻时有几分像。”
江念卿起身行礼,声音轻柔:“多谢聂宗主收留之情。”
聂怀桑笑着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随我回府,我已备下了热茶。”
聂府的庭院比记忆中萧索些,唯有那棵海棠树依旧繁茂,只是花期已过,只剩满树青叶。江念卿站在树下,望着湿漉漉的地面,忽然想起聂沛然说的,小时候她总在这里追着要海棠花。
“想起来了?”聂沛然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那年你穿着粉裙子,摔倒在花坛边,哭得惊天动地,还是你爹把你抱回去的。”
江念卿笑了,眼里却泛起潮气:“我只记得有棵很大的树,别的都模糊了。”
聂怀桑站在廊下看着他们,扇子摇得极慢,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蓝曦臣走过来,温声道:“怀桑,江叙先生的旧宅,可否带我们去看看?”
聂怀桑点头:“自然。只是多年未有人住,怕是有些破败了。”
旧宅离聂府不过半里路,推开斑驳的木门时,蛛网应声而落。院子里的石桌上积着厚厚的尘,墙角的野草却长得旺盛。江念卿走进正屋,见墙上还挂着幅模糊的画,画中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眉眼温和。
“这是……”她伸手想去触碰,却又怕碰碎了这仅存的念想。
江澄走上前,声音低沉:“是你爹娘。”他指尖拂过画中人的脸,“江叙堂叔当年温文尔雅,苏婶婶更是出了名的美人。”
魏无羡在里屋翻找着,忽然喊道:“你们看这个!”众人围过去,见他手里拿着个褪色的木盒,里面装着几封书信,信纸早已泛黄发脆。
信是江叙写给江枫眠的,字里行间满是对莲花坞的牵挂,最后一封信却只写了一半:“近日察觉聂氏异动,似与温氏余孽有关,恐累及家人……”后面的字迹被墨团晕染,再看不清。
“温氏余孽?”江澄皱眉,“当年温氏已灭,何来余孽?”
蓝忘机拿起信纸仔细查看,忽然道:“这墨团是后来晕上去的,有人不想让我们看见后面的内容。”
聂怀桑的扇子猛地一顿,笑道:“陈年旧事,怕是老鼠啃了也未可知。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回府吧,免得淋雨着凉。”
回程的路上,雨下得更大了。江念卿走在最后,忽然发现墙角有块松动的砖,里面似乎藏着东西。她悄悄抠出一看,是个小小的布包,里面裹着半块玉佩,与她手里的那块恰好能拼成完整的莲花。
“怎么了?”蓝思追回头等她,见她握着布包发呆。江念卿摇摇头,把布包紧紧攥在手心:“没什么,捡到个小玩意。”
夜里,聂府的书房还亮着灯。聂怀桑坐在案前,看着面前的卷宗,指尖微微发抖。聂沛然推门进来,见他面前摆着的是聂明玦的死因卷宗,不由一惊:“叔父,您这是……”
“沛然,”聂怀桑抬头,眼底没了往日的散漫,“当年你伯父的死,还有江叙一家的事,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聂沛然摇头:“那时我才八岁,只记得伯父去世前几日,总与江叔在书房争执,声音很大,好像在说什么‘阴虎符’。”
“阴虎符?”聂怀桑猛地站起身,扇子“啪”地合在桌上,“果然如此!”
窗外的雨敲打着芭蕉叶,像谁在低声哭泣。魏无羡靠在廊柱上,看着蓝忘机检查那半块玉佩:“有发现吗?”
蓝忘机点头:“上面有淡淡的怨气,虽已消散大半,但绝非寻常人家所有。”
江澄站在一旁,脸色凝重:“看来江叙的死,确实与温氏余孽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与聂明玦之死有关。”
雨幕中,一道黑影闪过,魏无羡眼疾手快,扬手甩出一张符纸:“谁?!”黑影却如鬼魅般消失在雨里,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腥气。
“是温氏的人?”江澄握紧三毒,眼神锐利如剑。
魏无羡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看来咱们摸到不该摸的东西了。有人急了。”
夜渐深,雨却没有停歇的意思。江念卿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手里紧紧攥着两块拼成完整莲花的玉佩。她不知道,这旧宅里藏着的,不仅是她的身世,更是一段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过往。而这场雨,不过是风暴来临前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