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与四季（续十四）
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两人的脚步亮起，暖黄的光落在台阶上，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林听言攥着周叙白的手，脚步比刚才下来时更轻，像怕惊扰了楼道里的安静似的，只有鞋底蹭过水泥地的细微声响，混着她偶尔吸气时带的轻浅笑意。
“篮子放在玄关柜最下面一层，对吧？”她侧头看周叙白，眼里还映着灯的光，亮闪闪的。上次她想装晒干的银杏叶，特意把藤编小篮子收在那儿，后来忙着整理书，倒忘了拿出来。
周叙白嗯了一声，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别急，慢着点走，台阶不太平。”他记得去年楼下装修时，工人不小心磕掉了两级台阶的边角，虽然后来用水泥补过，边缘还是有点毛糙。
林听言乖乖放慢脚步，等走到家门口，周叙白刚掏出钥匙，她就先蹲下身，拉开玄关柜的抽屉。藤编篮子就躺在最里面，边缘还缠着几根上次没清理干净的银杏叶梗，她伸手把篮子抱出来，起身时不小心蹭到了柜角，轻轻“呀”了一声。
“碰到了？”周叙白立刻放下钥匙，伸手扶她的胳膊，目光落在她的膝盖上，“有没有疼？”
“没有啦，就是蹭了一下。”林听言把篮子举到他面前，晃了晃，藤条间的缝隙里漏进光，显得格外轻巧，“你看，篮子好好的，还能装好多花瓣呢。”
周叙白还是弯下腰，轻轻撩起她裤脚看了看，确认膝盖没红印，才直起身，替她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下次蹲的时候慢点，别慌。”他拿起钥匙锁上门，又接过她手里的篮子，“我来拎吧，你把外套穿上，外面风虽然软，吹久了还是凉。”
林听言哦了一声，乖乖把搭在臂弯里的外套穿上。浅驼色的外套是去年秋天买的，袖口有点磨白，却很软和。她扣扣子时，指尖不太灵活，扣了两下都没对准扣眼，周叙白看在眼里，停下脚步，伸手帮她把最后两颗扣子扣好，指尖碰到她的手背，还带着点刚才握钥匙的凉意。
“好了。”他替她把衣领翻好，又拎起篮子，“走吧，这次真的要快点了，不然老陈叔的豆腐该卖完了。”
老陈叔的豆腐摊在巷口开了二十多年，每天只做两板嫩豆腐，去晚了根本抢不到。上次林听言路过时，闻到豆腐汤的香味，站在摊前看了好一会儿，回来就跟周叙白说，想喝用老陈叔的豆腐煮的汤，鲜得能鲜掉眉毛。
两人走出楼道时，晨光更盛了，巷子里的青石板路被晒得暖融融的，偶尔有风吹过，带着巷尾桂花树的淡香。路边的矮墙上爬着几株牵牛花，紫色的花瓣上还沾着点露水，被太阳一照，像撒了层碎钻。
“你看，牵牛花开了。”林听言拉着周叙白的手，往矮墙那边偏了偏，声音轻轻的，“上次来的时候还只是花苞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开了。”
周叙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紫色的花朵在绿叶间探头探脑，确实好看。他放慢脚步，陪着她多看了两眼：“等下次路过，说不定能看到蓝色的，老陈叔说他去年在墙根种了蓝牵牛的种子。”
“真的吗？”林听言眼睛亮了，“那我们下次一定要早点来，看看蓝牵牛开了没有。”
“好。”周叙白笑着应下，又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再不走，豆腐真的没了，你昨天还说，想喝热乎的豆腐汤呢。”
林听言这才想起正事，赶紧点点头，跟着他往巷口走。离豆腐摊还有十几米远，就闻到了淡淡的豆香味，混着葱花和香油的味道，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醒了。
“还好还好，还有人在排队。”林听言看到豆腐摊前只有三个人，松了口气，拉着周叙白快步走过去。
排队的时候，前面的阿姨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着跟林听言说：“小姑娘，你们也来买老陈叔的豆腐啊？这豆腐可鲜了，我家孙子每天都要喝一碗豆腐汤才肯上学。”
林听言笑着点头：“是啊阿姨，我上次路过闻到香味，就一直想来买，今天终于起早了。”
“可不是嘛，老陈叔的豆腐每天就这点，来晚了根本买不到。”阿姨说着，又看了看周叙白手里的藤编篮子，“你们这篮子真好看，是要去装什么呀？”
“我们准备去公园看樱花，顺便装点樱花花瓣回来。”林听言说话时，眼睛弯成了月牙，语气里满是期待。
“樱花好啊，这两天开得正盛，公园里可漂亮了。”阿姨笑着说，“你们年轻人就是会享受，不像我们，每天就围着孩子转。”
聊着天，很快就轮到他们了。老陈叔正低头用刀划豆腐，看到他们，抬起头笑了笑：“小周，今天带女朋友来买豆腐啊？要多少？”
“陈叔，要一块嫩豆腐，麻烦您帮我切得整齐点，我女朋友想煮豆腐汤。”周叙白说着，把手里的篮子递过去，“您看这篮子能装吗？”
“能装能装。”老陈叔接过篮子，小心翼翼地把切好的豆腐放进去，又舀了一勺煮豆腐的高汤，“加点高汤，回去煮的时候更鲜，不用再加水了。”
“谢谢陈叔。”林听言连忙道谢，看着篮子里白嫩嫩的豆腐，眼睛里满是欢喜。
付了钱，两人提着豆腐往公园走。巷口的早餐摊还没撤，卖包子的大叔正在吆喝，蒸包子的热气袅袅升起，混着晨光，像一幅暖融融的画。
“要不要买两个肉包？等会儿逛公园的时候饿了可以吃。”周叙白看林听言盯着包子摊，问道。
林听言确实有点饿了，刚才闻到肉包的香味，肚子已经开始叫了。她点点头：“好啊，要两个肉包，再要一个豆沙包吧，豆沙包甜滋滋的，好吃。”
周叙白笑着应下，让她在路边等一会儿，自己去包子摊买。林听言站在原地，手里拎着装有豆腐的篮子，看着周叙白的背影。他穿着浅灰色的外套，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温和，排队的时候，还主动帮后面的老奶奶拎了一下装包子的袋子。
很快，周叙白就提着装包子的纸袋回来了，把袋子递到她手里：“还热乎着呢，你先吃一个垫垫肚子，别等会儿逛公园的时候饿了。”
林听言接过纸袋，拿出一个肉包，咬了一口。肉汁顺着嘴角流下来，她赶紧用手擦掉，含糊地说：“好吃，比上次在超市买的好吃多了。”
周叙白看她吃得急，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替她擦了擦嘴角：“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还有呢。”
林听言点点头，放慢了咀嚼的速度，一边吃一边跟他往公园走。路上偶尔有骑着自行车的人经过，车铃叮铃响着，带着春天的轻快。
走到公园门口，就看到门口的樱花树已经开了，粉白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像铺了层粉色的地毯。风一吹，花瓣簌簌往下落，落在头发上、肩膀上，轻轻的，像羽毛一样。
“哇，好漂亮啊！”林听言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樱花树，眼睛里满是惊艳。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樱花，粉白色的花朵堆在枝头，像一团团粉色的云，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周叙白放下手里的篮子，伸手替她拂掉落在头发上的花瓣：“喜欢吗？我们进去慢慢看，里面还有更多。”
“喜欢！”林听言用力点头，拉着他的手往公园里走。公园里的人不算多，大多是带着孩子的家长，或者是来散步的老人。沿着小路往前走，两边全是樱花树，粉白色的花瓣随风飘落，偶尔有花瓣落在肩上，轻轻的，带着淡淡的花香。
“我们去那边的长椅上坐一会儿吧，我想装点樱花花瓣。”林听言指着不远处的长椅，拉着周叙白走过去。
长椅旁边的樱花树开得最盛，花瓣落得也多，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林听言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花瓣捡起来，放进藤编篮子里。她捡得很认真，生怕把花瓣揉坏了，指尖轻轻捏着花瓣，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什么珍宝。
周叙白坐在长椅上，看着她蹲在地上捡花瓣的样子。阳光落在她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浅金色，发梢还沾着两片小小的花瓣，看起来格外可爱。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悄悄给她拍了几张照片，照片里的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里映着樱花的粉色，格外温柔。
“周叙白，你看，我捡了好多花瓣！”林听言捡了一会儿，站起身，把篮子举到他面前。篮子里已经装了小半篮粉白色的花瓣，在阳光下看起来像一堆粉色的雪，好看极了。
周叙白接过篮子，仔细看了看：“真好看，回去可以装在玻璃瓶里，放在书桌上，每天都能看到。”
“好啊好啊！”林听言立刻点头，坐在他身边，又拿起一个豆沙包，咬了一口，“豆沙包也好吃，甜而不腻，你要不要尝一口？”
她把豆沙包递到周叙白嘴边，周叙白咬了一小口，确实甜得恰到好处，不齁人。“好吃，比我上次买的好吃。”他说着，又帮她拂掉落在衣服上的花瓣，“风有点大了，要不要把帽子戴上？别吹感冒了。”
林听言这才想起放在外套口袋里的帽子，赶紧拿出来戴上。周叙白替她把帽檐正了正，又把她的外套拉链往上拉了拉，挡住脖子：“这样就不冷了。”
两人坐在长椅上，一边吃包子，一边看樱花。偶尔有孩子跑过，手里拿着风车，风车转得飞快，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不远处的湖边，有老人在钓鱼，鱼竿静静地垂在水里，湖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映着岸边的樱花树，格外好看。
“你看，湖里有小鸭子！”林听言指着湖面，兴奋地说。湖面上有几只小鸭子，正跟着鸭妈妈游来游去，小鸭子的绒毛是黄色的，像一团团小绒球，可爱极了。
周叙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确实看到了小鸭子。他拿出手机，又给小鸭子拍了几张照片，然后递给林听言：“你看，拍得还不错吧？”
林听言接过手机，翻看照片，笑着说：“拍得真好，小鸭子好可爱啊！我们下次要不要带点面包屑来喂它们？”
“好啊，下次来的时候，我们带点面包屑，说不定它们还会过来跟我们打招呼呢。”周叙白说着，又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煮豆腐汤了，再晚一点，豆腐就不新鲜了。”
林听言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确实快十一点了。她点点头，站起身，拎起装有樱花花瓣的篮子：“好，我们回去煮豆腐汤，我已经等不及想喝了。”
两人沿着原路往回走，路上还是有很多樱花花瓣飘落，落在他们的肩上、头发上。林听言走得很慢，偶尔会停下来，捡起一片特别好看的花瓣，放进篮子里。周叙白陪着她，耐心地等她，偶尔会帮她捡几片落在地上的花瓣，放进篮子里。
走到公园门口时，林听言忽然想起什么，拉着周叙白的手说：“对了，我们下次来的时候，要不要带个野餐垫？可以坐在樱花树下野餐，吃着蛋糕，看着樱花，肯定特别舒服。”
周叙白笑着点头：“好啊，下次我们提前准备，带块漂亮的野餐垫，再买点你喜欢的蛋糕和水果，就在樱花树下野餐。”
“太好了！”林听言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拉着他的手，脚步轻快地往家走。晨光依旧温暖，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要把这温柔的时光，一直拉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回到家，周叙白先把豆腐放进厨房，然后去阳台把窗户打开，让新鲜的空气进来。林听言则拿着装有樱花花瓣的篮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把花瓣摊开，放在纸巾上，想让花瓣晾干，方便以后装在玻璃瓶里。
“我去煮豆腐汤，你在客厅等着，很快就好。”周叙白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准备食材。他先把豆腐切成小块，放进碗里，然后把葱和姜切成末，又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准备做蛋花豆腐汤。
厨房里很快传来切菜的声音和烧水的声音，混着淡淡的豆香味，让整个屋子都变得温暖起来。林听言坐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周叙白的背影，心里满是暖意。她拿起手机，翻看刚才在公园拍的照片，照片里的樱花很漂亮，周叙白的笑容很温柔，还有小鸭子的可爱模样，每一张都让她觉得开心。
没过多久，周叙白就端着两碗豆腐汤从厨房走出来。白色的瓷碗里，嫩豆腐浮在汤里，上面撒着绿色的葱花和黄色的蛋花，还飘着一层淡淡的香油，香味扑鼻而来。
“快尝尝，看看好不好喝。”周叙白把碗递到林听言面前，又拿了一双筷子给她。
林听言接过碗，吹了吹，喝了一口汤。鲜美的汤汁滑进喉咙里，带着豆腐的清香和蛋花的香味，还有葱花的点缀，味道刚刚好。“好喝！太好喝了！”她忍不住赞叹，又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豆腐嫩嫩的，一抿就化，满口都是豆香味。
周叙白看着她吃得开心，自己也端起碗喝了一口。看着她满足的样子，他觉得心里暖暖的，比自己喝到好喝的汤还要开心。
“下次我们还来买老陈叔的豆腐，煮豆腐汤喝。”林听言一边吃，一边说，嘴角还沾着一点汤汁。
周叙白替她擦了擦嘴角，笑着说：“好啊，只要你喜欢，我们随时都可以去买。”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客厅，落在两人身上，也落在桌子上的豆腐汤里，让这简单的午餐，变得格外温馨。林听言喝着热乎的豆腐汤，看着身边的周叙白，觉得这样的时光，温柔得像一首诗，想一直这样，慢慢走下去。